元好问(-),字裕之,号遗山,金秀容(今山西忻州)人士。这里要说的是,元好问自号遗山,遗山先生,一生作品编为《遗山集》又名《遗山先生文集》。大诗人是秀容人士,为什么自号遗山而不是自号秀容或其他呢?遗山之自号从何而来?真正的遗山到底在哪儿呢?
经查方知,元好问21岁时从陵川(继父元格任职地)回到故里,曾在定襄遗山读书多年,故而自号“遗山山人”。这就说明,无论是遗山之地,还是在遗山读书的经历,都深深地影响了诗人今后的人生之路。
在忻州,许多人都知道金元之际伟大诗人元好问,也知道元好问的故里就在忻府区的韩岩村,但很少人知道定襄县城东北七点五公里神山村有个神山,又名遗山,就是元好问遗山之号的来历。
遗山亦名神山、东山。它的西北方向是古典文学作品中经常出现的滹沱河,东面是滹沱河的支流牧马河。遗山为平地孤山,似群山之遗,因此得名。遗山与其说是山,还不如说它是个大土堆更准确些,海拔高度仅为米。一位定襄籍老先生在回忆遗山往昔胜景时曾说,“天下大都是寺在山中藏,而遗山却是山在寺中藏”,遗山之小巧可见一斑。金代定襄人赵沨有《晚宿遗山寺》一诗:“松前明月佛前灯,庵在孤山最上层。犬吠一身秋意静,敲门时有夜归僧。”多么美好的一幅图画,可惜后来松、庵、僧俱亡,风光不再。“文革”中,环抱遗山的几十座历代修建的寺庙和亭台楼阁被一扫而光,此地只剩下光秃秃的山包和山顶上劫后余生的魁星塔了。
如今,经过“文革”后的遗山寺已重建成功,看到遗山修复后的真容,对“遗山”探个究竟的冲动也便产生……
明万历四十四年(年)《定襄县志》载:“平地垒石,突兀如磐,似所遗而成,故名遗山”。当地群众称此山为二郎神担山所遗,故名遗山。山顶有佛寺,遗山上的最早建筑始于宋嘉祐七年,金泰和八年重修,并“兴建山房十余所,以备读书者居”(见清代樊焕章的《元遗山志》),其中的“留月轩”为元好问少年时读书的地方。元好问的家乡在今忻府区韩岩村,距神山村约40多里,他为何来此读书呢?原来元好问的生母王氏为定襄赵村人。元好问少年时常随生母回赵村探望外祖父母。他的外祖父在神山建有别业(即老宅之外的居处),因此就来神山村读书。
曾祖元春墓残碑
祖父元滋善墓残碑
父亲元德明墓残碑
其实,16岁的元好问,在汾河边听说大雁殉情后的一声叩问,早已成就其地位。“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是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景,只影为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自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这首《摸鱼儿?雁丘词》堪称经典。
他在定襄结识了周鼎(定襄南王村人,任阳曲县令)、赵元(定襄待阳村人,著名诗人)、周献臣(周鼎弟弟,后任九原府左副元帅)、田紫芝(河北沧州人,少孤,在定襄外祖家长大)等。他们经常游历定襄的山水名胜,或吟诗唱和,或饮酒作乐,还常把交结的外地文友请来游历定襄神山。
金宣宗贞祐四年(),元好问为逃避蒙古军侵扰,渡黄河寓居河南福昌县(今宜阳县)三乡,开始了长达24年颠沛流离的生活。金亡后,元好问回到定襄,在神山重修了外祖父的别业,在定襄龙门村修建了新斋。他的弟子郝经写的《遗山寿元内翰》诗,就记录了文友们在神山为他祝寿的情景。他与这些亲戚、朋友、学生结成了以他为中心的文化圈,为定襄培育了一批文学新秀,推动了定襄文化的发展。
元好问对定襄神山有着深厚的感情,他先后写了《神山古刹》《看遗山》《留月轩》《真味斋》等诗文,表达了他对定襄山水名胜的热爱,对新朋旧友的思念,对儿时生活的眷恋。如《神山古刹》诗:
“平地孤峰屹一拳,伊谁建寺在危巅。金身入梦基初立,白马驮经刹始安。碑断犹存蝌蚪字,梁空不辨汉唐年。山前借问缁衣老,屈指桑田几变迁。”
晚年元好问《东山四首》则进一步表露了他的这种心迹。
“半欲天阴半欲晴,层峦叠巘各分明。去年风雪无多景,看尽东山是此行。
自笑平生被眼谩,看山只向画中看。天公老笔无今古,枉著千金买范宽。锦里春光风马牛,鸟飞不到太湖秋。一丘一壑都堪老,且具神山烟景休。马水横陈圣阜前,滹沱陂堰远相连。鱼多只说牛家汇,何处秋风有钓船?”
诗中东山即遗山。诗中提到的范宽是北宋著名的山水画家,与李成、董源并称北宋山水画三大家。其作品多取材于家乡陕西关中一带的山岳,雄阔壮美,笔力浑厚。画面多采用全景式高远构图,高山巍然矗立,浑厚壮观,具有压顶逼人的气势。其代表作《雪景寒林图》以三拼绢大立幅图写北方冬日雪后山林气象。图中群峰屏立,山势高耸,深谷寒柯间,萧寺掩映;古木结林,板桥寒泉,流水从远方迂回而下。真实而生动地表现出秦陇山川雪后的磅礴气势。但元好问认为:范宽手段再高明,也高不过大自然造化之功,也无法与眼前真实的东山美景相比。只是年轻时没有眼力:“自笑平生被眼谩,看山只向画中看。”到老回到家乡,感受家乡的真实山水,才明白这个道理:“天公老笔无今古,枉着千金买范宽”。这两首诗在艺术技巧上也有过人之处:前一首抓住半阴半晴的特定时刻,写出东山与平时不同的景色,欣喜之情含蕴其中。在构思上更有杰特之处:当年苏轼咏西湖美景,用的是分写法:晴天是“湖光潋滟晴方好”,雨天是“山色空蒙雨亦奇”,分别呈现两种景色。元好问则将阴晴两种气候糅合在一起,描绘东山在半阴半晴时刻的特定景色:既有晴明时的青翠,又有阴云下的空蒙。这种写法阐发一种哲理,表达一种人生领悟:大自然中的青山是最美的,因为它最真实。画中的青山只是对生活的临摹,即使他是宋代的范宽,即使它是古人珍品,也不如真实的大自然中的山水。“马水”“圣阜”“滹沱”“牛家汇”,这些围绕在遗山周边的山山水水,同样也在元好问的心头萦绕。
由于元好问诗文的巨大影响,元好问与神山有了不解之缘,所以定襄人特别是神山人都把他当成自己人,当成引以为豪的乡贤而世代尊崇,每年农历七月七庙会的兴起,以及元好问曾在此读书,并以“遗山”为号,使遗山古刹因此而闻名遐迩,位列定襄古八景之首。这也印证了古人那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的格言。
神山别后,元好问为官,历任内乡令、南阳令、尚书省掾、左司都事、行尚书省左司员外郎;交友,与金朝诗文名家赵秉文、冯璧、雷渊、李献能、王渥、崔遵、王著等人过从甚密,或拜师或为友,尤以辛愿、李汾和李献甫为知己。可以说游历山水名胜,阅人无数,见多识广。而遗山情结依然萦怀,诗人临终前曾嘱咐家人,他的墓碑上刻“诗人元遗山之墓”足矣,可见他对自己诗人身份的看重和对遗山的一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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