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殿堂天若有情柏颜

可惜,你的传奇我从未参与,唯一庆幸是,我曾遇见你。

天若有情/柏颜

(本文刊载于《飞·魔幻》.5B)

就算这段感情注定荒凉。

我还是很想问一句,这些年,究竟在你的心里,我算是什么?

苍山绝壁下的一株雪莲,抑或是芸芸众生中,一介红颜。

暮春,骤雨初歇。

我跪在人群中,在一声声山呼万岁里,偷偷抬头看见了那个你爱的女子。

她坐在玉撵里,隔着玉色的珠帘,隐约窥见她锦衣华服,眉眼精致,玉貌朱颜。

偏偏看不清她的神情。

抑或是我找不到一个适当的词来形容,她眼睛里的落寞、痛楚、空灵,或者是仇恨?

一个新封的贵妃,万千宠爱在一身,无论如何都不该是这种神情的。

明河,我早该想到你喜欢的女子必定有些过人之处。

却不知是否也包括在一月之间就俘获了新皇的心,坐上贵妃娘娘的位子。

假如你看得到,又会是怎样的一番表情。

我真的很想看。

独孤家旧宅被我买下,翻新,终于再度光鲜。

对面当铺的先生和旁边绣庄的大婶,以及铁铺的老铁匠都用陌生的目光打量并猜测着我的身份——早在十几年前就惨遭灭门的独孤家,如今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弱质女流买下,并在后院支起一个小小的花店,她究竟跟独孤家有着怎样的渊源?

我为它取名,揽月斋。

雨水过后,满园芭蕉碧如流。

还有墨绿得宛如猫耳一样颤动的花骨朵,深蓝色蝴蝶般夺目的花瓣,以及中原人士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美艳奇异的花朵。

买花的人很多,他们有的是为奇异的花瓣而来,有的是为了花朵动听的名字而来,也有的是为了每种花迥然不同的香气而来。

人养花,不是单靠浇水和施肥,不同的花只有跟了合适的主人才能开得更久。

不出两个月揽月斋的声名已经口口相传,很快就成了传奇。

与此同时,宫中也有人传出消息,说宫中锦欢殿的蒲公英在一夜之间都枯死了,贵妃娘娘已经连续两天粒米未进。

圣上十分忧心,请了许多花丁都无济于事。

很快,就有善于捕风捉影见机行事的人就举荐了我来讨好当今圣上。

有位李公公恭恭敬敬地来请我入宫。

上了马车,一路驶进那座红墙玉殿的皇城。

你说得没错,中原很美,帝京亦是万千繁华,可是我却时常感觉寂寞,比在孤岛上更甚。

尤其是这座许多人都想挤进来的皇城,红墙巍峨,高台林立,玉阶沁凉,越靠近她的宫殿,我越觉得冷。

真奇怪,明明我应该忌妒她、恨她,却在与她四目相对的刹那。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平静。

她看似慵懒地斜倚在贵妃榻上,眼神里却透着清冷淡漠。

“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承欢。”

她咀嚼片刻,微微颔首:“听说你料理了一室艳丽奇异的好花,不知可否救活园中的蒲公英?”

殿前的蒲公英还未开到饱满就凋谢了,其实原因很简单,只不过是之前的花丁都不敢言明罢了:帝京的气候根本不适合这种脆弱的植物。

但我还是接住她期盼的目光,点头道:“可以。”

“那就劳烦承欢姑娘了。”她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果然清丽难言。

“不敢。”

我缓缓退下,公公指引我往小厨房里去。

再出来时,已经月上柳梢。

我捧着盛满泥土的碗,正殿却传来清丽的管弦之声,星夜微光下,贵妃和圣上正在赏月、看舞。

那双迷离的眼睛真的很美,我想她假如不这么冷淡,只要一笑,就配得起“倾国”二字。

可是我在宫中数日,从未见过她笑。

只有我在种蒲公英时,她才会莫名地怔忡,说很想看蒲公英漫天飞舞就像雪落人间。

不久,她升我做女官,圣上经常来她的锦欢殿,她曲意逢迎,冷淡中仍是透着风情。而当今的天子,虽深感冷落,却从不发怒。很难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像是君王和姬妾,更像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

我看见圣上常常叹息,也看见他眼中藏不住的寂寞。

不过这些我都不关心,明河,你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

有时候我在想,如此生性多疑的她,怎么会把锦欢殿女官的位子这么轻易地交给一个刚入宫的新人。

皇宫本来就是一个尔虞我诈,云谲波诡的地方,很多人就算不为争名逐利,也会为了自保而谋算他人。

难道只是因为我会种花?

抑或是,如今的她已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猜不透,也懒得猜。

我只知道,假如不是为你报仇,也许这一生我都不会离开岛上,来到中原,更不会踏足皇宫一步。

一个月后蒲公英不仅活了,还有了淡淡的香气。

她惊喜地问我是如何做到的。我背着苍白的一双手,笑了笑,只借口说是家传秘方。

事实上,世间无论任何花草灵物,都要以吸取天地之灵方能生长繁衍,而天山雪莲的汁液,就是天地间最灵的草药。

它的汁液能救人命,也能滋润花草。

蒲公英盛开的季节她最喜欢站在风里,嗅着淡淡的清香,风来时,蒲公英的种子就像是空灵曼妙的雪花一样掠过她的发丝她的脸。

她笑了。

眉目如画。

我看着她毫不防备的样子时常在想,假如我在蒲公英的种子里下毒会怎么样。

你会骂我卑鄙,抑或是恨我决绝又残忍。

如果会,我也很想你用刀抵住我的脖子,抑或是给我一个厌恶而凄厉的眼神。都好过,你如今孤单凄凉地躺在冰凉的泥土里。

每当想到很快,你玉一样肌骨就会被千虫万蚁所撕咬吞噬,我的心就像被火烧一样的疼,就算杀她十次,都解不了我心头之恨!

你是那样美好的一个少年。

我也在年华正好的时候爱过你,那种滚烫的感情,就像浓郁的米香,就像细腻的花汁,一旦尝过,就忘不掉了。

至今我仍记得你得志满满的笑。我问你,如何在汪洋大海中找到这座孤岛。

彼时你站在梅林外,笑得云淡风轻,说世上所有的东西只要用心都能找到一线生机。

我告诉你,这是我的家,叫美人岛。

因岛上梅林环绕,嫣红黛绿,神似美人而得名。

岛中有山,山下有谷,谷间有林,以盛产梅花和千年人参而闻名九州。

相传,秦始皇也曾为了救醒心爱的女子阿房而亲自来岛上寻求灵药。但因海上雾重,船只几番迷路,又遇上暴风雨而沉船数只。

求药未果,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在面前死去。

“其实就算你找到这里也没有用,因为雪莲长在岛上的苍山绝壁之上,一旦你跳下去,已经没命了。”

也许是太久没有见过岛外的人,我和怜见相依为命长大。

岛上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不是说世间的时间太快,而是岛上的年月过得太慢。

要不是你的出现,也许我已经被寂寞蚕食得连骨头都不剩。

幸好你来了,我玩心大起,先是用梅林布阵捉弄你。再是毁了你的船,叫你走不得,好留下来陪我。

却被你一一识破,后来你终于爬上苍山,风吹乱了你的衣襟,你略带阴郁的眸子里透着一丝清冽的光。我骗你说跳下悬崖就能找到天山雪莲。你向我道声谢,就跳了下去。

你竟真的就那样跳下去。

你决绝的背影一下子刺痛了我的眼睛。在此之前我也见过不少出海打渔的渔民,遇见暴风雨后在生与死的界限之间,他们往往都宁可置同伴的生死于不顾而选择独自逃命。

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为了救另一个人的性命,用自己的性命赌一场在跳下悬崖后还能生还的机会。

虽然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我猜到一定是名女子。

而且还是一个,你爱的女子。

苍山绝壁,万丈深渊,你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纵身跃下。

崖边的碎石悉数滚落,当你与石头一起即将跌碎的瞬间,我做了一生中第一件让怜见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那之前,也许是岛上时日太过漫长,终年不变的阳光与月光的侵蚀,已经让我麻木了心神,任何海上渔船上死去的生命,在我眼中都不过沧海一粟。我从未想过出手相救,逆天而行。

但是,那一刻我选择了救你。

我在山顶用心神召唤了崖底的植物,他们用绵长的藤蔓将你接在半空中。

怜见玩笑一句,我好像是蜘蛛精,而你则是我盘中的菜。但事实是,我慢慢地靠近你,被蚕食的,是我自己。

待你醒来,我将一截雪莲的根须送给你,交换条件是,你的名字。

独孤明河。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

而我就像从未见过你一样,在岛上日复一日地修炼,或者是打理岛上的梅林。

岛上的梅花从来不会开败,因为时间过得太慢,花期也就相应地变长。

只有怜见看得出我眼底的落寞,她与我异族,却是亲如姐妹。很多个难眠的夜晚,她都会坐在岛边的礁石上拉着我的左手,原本属于无名指的位置,只剩下一截小小的肉瘤。

她问我,承欢,值得吗?

我也问过自己,只不过一面而已。

无名指是连接心脉的骨肉,上面有我心头的血,就算那人只剩一丝热气,都能回生。

明河,你可知你要找来救你心爱的人的雪莲,就是我?

我没有告诉你。

我何必告诉你。

明河,我想我就是在你跳下悬崖的那一刻爱上你。

也是在你跳下去的那一刻,开始疯狂忌妒着那个叫晚倾的女子。

知道她的名字,已经是第二次见到你。

你满身血污,脏了沿途的梅花。你一手提着滴血的宝剑,另一手握着酒坛,你吟诵的是我听不懂的诗,但都与梅花有关。

意境凄美,浑然天成,我虽听不懂个中深意,却也能感觉到你不快乐。

我不说话,只是陪着你,直到你的剑舞得累了,直到你的酒空了。我才敢走到你面前,沉默地抱住你。

晚风清疏,暗香浮动。

你挣扎了一下,然后就整个人失去意识倒在我怀里。

怜见忧心忡忡地看着我:“承欢,没有结果的……”

从后来与你的谈话中我才得知,原来你出生显赫,却在十岁那年惨遭灭门,除了你,全家上下百口人无一生还。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拜了神秘老人为师。文武双全,如今做了当今圣上近身侍卫。

你苦心练剑十几年,到前日他终于辗转打听到仇家的下落,却发现他早就已经因病而亡。

就是这样,让你骤然崩溃。

那一次你在岛上住了三月,白天你学着我将开好的梅花瓣细细摘下用来煮粥,夜里你在林间打猎,用烤得很嫩野鸡充饥。

你为我拂去眉梢的白雪,我为你缝过一件袍子。

可是等你睡着了,叫着晚倾,晚倾。

我的心,一下一下地疼,那种疼比当初砍掉手指时要疼百倍。

你醒来,看着我,良久。

我以为你会说打扰,或者借口立刻离开。可是你却怔怔地伸手替我拭掉腮边的泪,你说承欢,你哭了。

因为后来去到中原,辗转打听到你的故乡,才知道原来你长大之后为人冷漠疏离,沉默阴郁,有人说你冷血无情,也有人说放荡不羁,桀骜难驯。

总之,也是江湖上的一段传奇。

而足智多谋的神秘少女晚倾,就是另外一个传奇,她的身世是一个谜。你们共事,却不是好友。反而更像仇家,因为她以身相护的一个少年,正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的儿子。

你杀了当年跟独孤家灭门惨案有关的人,除了他。

只因为她求你,保他一命。

你便心软了,放下了手中的剑。

这也是为什么你来岛上避开凡尘琐事,那个夜晚,你告诉我,当你满手鲜血杀到眼红的时候,脑海就出现漫天飞舞的梅花。

它们红得像血,凌乱绽开。

你还告诉我,这二十一年前,你一直觉得自己是为了仇恨而活着,直到她挡在那个少年面前,求你饶他一命时。你才突然找到了下半生活下去的意义。

——她就是你余下生命里,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原来一颗莲,也会有心如死灰的感觉。

忽然,你摸到我残缺的手指,方才从自己的悲伤中醒过来,你生怕弄疼了我,轻轻地握在手中,问我手指是怎么断的?

“没什么,不小心被蛇咬到,怕毒液走遍全身,就砍掉了。”

我让这个谎撒得圆满一些,你便信了。轻轻抚摩着早已不疼的伤口,心疼地问我:“当时一定很疼吧?”

你话音还未落,眼泪就从我眼眶里溢出,砸进泥土里。

你一定不知道,当时亲手砍掉手指,钻心噬骨的疼我没有掉泪。你的一句话,却让我觉得委屈至极,像只无家可归的小兽控制不住地扑进你怀里呜咽。

那几日,岛上的梅花开得极艳。仿佛美到了极致。

你终是要走的,我也不敢奢求有一天你会留下。

送你走的时候,你轻轻地抱了抱我,说承欢,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我哭着笑了。

从我出生至今都没有凋谢过的梅花,在第三次见到你的时候落了满地的残红。

你站在梅林下,拾起满地的残花瓣,说要为我酿一坛酒。

我们烤着篝火,席地而坐,你为我披上中原才有的貂毛披风,不久飘了雪。你煮了一碗粥给我,你说这是小时候娘亲常常煮给你吃的东西。这一生,你只亲手煮过给两个女子。

你说这话时,我的心微微颤了一下。你的表情也在瞬间凝固。

你说让我替这酒取个名字,我想了想便说不如叫,天若有情。

这次你没有睡着,反而是我不知何时靠你的肩上睡过去了。后来我常想,假如时间可以停止的话,我愿意用毕生的修为来换取这个瞬间的永恒。

怜见半是斥责半是心疼地一巴掌打在我脸上:“承欢,你只是一株能救人于病的前年雪莲而已,爱情是一件太艰难的事情,你不要太高估了自己。”

其实我不是高估自己,而是低估了爱情。

酒被我们亲手埋下的那一天,你在梅林下舞剑,中原的第一高手,原本轻盈利爽的动作忽地就慢了下来,然后我就看见了千万梅花瓣一样的红色,从你的身体里面一点点地沁出来。

你的眉眼就像一幅被血液淹没的水墨画。很快,你的笑在嘴角艰难隐去。

你中了毒,而且很深很深。

但是很奇怪,这样的烈的毒你应该早就断了气,而你竟然能撑到来岛上见我最后一面,甚至还酿了一坛酒。

我疯了一般扶起你,哭倒在怜见的面前:“有什么办法,救救他,救救他。用我的心,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

我已经害怕得失了心魂,只顾用灵力掏出自己的内丹,你和怜见却在同时拦住了我。

怜见说你中的毒,是世上至毒至阴的毒药。

就算神仙在世,也无法妙手回春。

血水从你的嘴角缓缓滑落,好像你身体所有的血液都在喷涌而出,离你而去。

你的双手渐渐冰冷,意识也逐渐涣散。

你开始喃喃自语,说那个少年,真的不是死在你的手上。然后你哭了,我第一次见到你哭,你绝望地告诉我,可是她……不信你啊!

原来爱是这一件无能为力的事情,无从解释,无从救赎,你那么爱她,却因她而死。我这么爱你,却救不了你。

我抱着你的身体,一点点地变轻变凉。怜见用灵力挖掘墓穴,里面铺满了梅花瓣。我将你放在里面,你的容貌还是那样生动,仿佛下一秒你就醒来一样。

可你已经醒不过来。

美人岛边涨了潮,许久不落。我在肃杀的浪雨中亲手将你埋葬。

清晨,我从没有你的梦中醒来。

手边,仿佛还沾着泥土的湿气。以及,满室的清香。

她最喜欢在蒲公英间小酌,我从未见过一个女子喝酒的样子,那样清冽。不管喝多少,她都没用醉过。只是更加美艳,更加动人心魄。

就连我一个女子都不禁痴迷于她的醉容。

圣上去广陵祭祖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听说不仅仅是祭祖,圣上还建造了两座陵墓,一个是给他自己,另一个比邻而居的则是为她准备的。

生同襟,死同穴。

听说数年前天下四分五裂,当今圣上还不过是皇子的时候,就因为得到晚倾和你的相助,才坐稳了中原的江山。可惜,你的传奇我从未参与,唯一庆幸是,我曾遇见你。也曾是茫茫人世间,陪你最后一段的人。

也许这我唯一胜过她的地方。

黄昏,我在蒲公英的土壤中灌了淬了毒的汁液。

正等着圣上和她回宫的时候,小安公公一路从回廊小跑过来。

气喘吁吁地将怀里兜着的东西交给我。说是一个姑娘在宫外求他送进来的。

打开包裹的锦缎,原来是你当年埋下的梅花酒。

是怜见费了好一番周折才送进来,她大概明白,我是真的再也不会回去了。

晚倾和圣上回宫时已经傍晚,这一日她反常地没有去看一眼蒲公英。

半夜,我听见动静。她披着夜行衣带着黑色的头巾,拎着一盏八宝琉璃灯笼,径自走进永巷。我尾随其后,最后脚步停在璃裳轩门口。

那是宫中存放各地番邦上供的罕见药材的地方。

她的动作很轻,月光凉薄地照进来,我看不清她的脸,却能清楚地看见她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拿出的纸包。里面的药粉,竟然是透明的。

被月光一照,才发出淡淡幽蓝的光。

我心一惊,蹑手蹑脚地走出来。

第二天,圣上龙体抱恙,太医诊断过说要服用两钱人参,空腹喂下。暖住心脉,方可继续用寒凉之类的药医治。

晚倾立在一旁,没有说一句话,可是当太医将人参汤煎好送到她手上的时候,我分明看见她眼角流露出一抹凛冽的,杀意!

一个集万千宠爱在一身地位如日中天的贵妃娘娘为什么要杀当今圣上?

这实在有些耐人寻味,我突然有些庆幸昨晚没能将她毒死。

反而阴错阳差,发现了她的秘密。

没错,我看得很清楚,那些幽蓝的粉末正是被她撒在两根千年人参上。

她坐在龙榻边,动作很是轻柔,米色的汤药被她吹了两下,刚要送到圣上的嘴边,却听见了急急地脚步声闯进来。她的表情微微一凛,手一顿。

只见小公公心急火燎地冲上来通知,番邦使节来访天朝。是为国事而来。

闻言,圣上也顾不得病体羸弱,强撑着坐了起来。晚倾伺候着更衣,就立刻去了太和殿。

而那碗人参汤则被太医用汤凉了,须重新再煎一碗为名,倒掉了。

梅香清幽,天青云淡,她的目光募地暗了一下,左手腕握成了拳,瓷白的皮肤下露出青色的脉络。

如果不是我无意间发现那盆被人参汤浇灌的盆栽不见了,也许我就会做出这一生最错误的决定。

我是雪莲,天生对所有的草药植物都有特殊的感应。三更,我寻着那盆紫草和人参的味道来到御书房。

窗户上正好映着一个淡淡的人影,我隐匿在窗角。清楚地看见那盆下午还枝繁叶茂的紫草,此刻已经枯萎致死。

任谁都能看出参汤中有毒,何况是身为人中之龙的当今圣上。

随身的公公见状大惊:“皇上,看来贵妃娘娘已经知道当日凌碧霄之死,是您故意嫁祸给独孤明河,致使他与当日的贵妃娘娘反目,今日才会有此大逆不道之举。圣上若是再存以仁心,恐怕……”

难怪,晚倾总是一副落寞寡欢的表情。原来当今受万民敬仰,气吞山河的君主,也会做这样被人唾弃的事情。

原来无论身居何处,位高或者权重,始终都逃不开一个“情”字。

原来你们都落进了他精心设计的陷阱,是皇上杀死了你仇家的儿子凌碧霄然后嫁祸给你,略施计谋使得她误会了你,并在盛怒悲伤之下,对你下了毒。

真相知道得越多,就越是绝望。

恍惚间,我就做了一个决定。

我告诉她,人参虽是补气盛品,却怎么也及不上天山雪莲。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她用探究的目光打量我,似乎不太敢相信这番话会从一个貌不惊人的婢女口中说出来。

“因为,你的命都在我手里。”我掀掀袖子,她便吸进了我早就准备好的迷药。

须臾间,她就倒了下去。眼神却无半分惊恐,反而镇定得好像一潭秋水。她问我:“你究竟是谁?”

我很想告诉她,我是你独孤明河的妻子。

但最终我只是告诉她半夜药性就会失效,等她醒来,就服下枕头下那颗雪莲。明日,只需要借口与皇上饮酒,便可。

说完,她便在迷药的作用下缓缓闭上眼睛。

那坛梅花酒,是你留给她的礼物。

明日只要她服下雪莲,再饮梅花酒,浑身就会自然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同时也是致命的毒药。皇上绝不会察觉,也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光影交叠的白雾中,我看见自己吐出的内丹一点点地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而我的身体也终于变成鸿蒙时最初的模样。

明河,我想我忽然之间就明白了第一次见你,你微笑着说谢谢,然后纵身跃下山崖不顾生死去寻找雪莲的心情。

尽管,我与你这一生不过只见过三次。

但是够了,真的。

美人岛、中原、梅林,或者红墙宫深。

这一路相随。已经抵过在美人岛漫长的小半生。

明河,我庆幸走过你的路,见过你爱的人,住过你的家。

这样就算灰飞烟灭,我也不会孤独。

赞赏

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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