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诗人诗选
帕斯
奥克塔维奥·帕斯(OctavioPaz,.3.31~.4.19),墨西哥诗人、散文家。生于墨西哥城。帕斯的创作融合了拉美本土文化及西班牙语系的文学传统,继承欧洲现代主义的形而上追索以及用语言创造自由境界的信念。年由于他的作品充满激情,视野开阔,渗透着感悟的智慧并体现了完美的人道主义而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访穿过枯燥无味砖石垒垒的城市夜间,田野走进了我的房间。展开他那绿色的手臂,鸟儿在腕间啼啭,叶儿也随之翩翩。他的手中握着一条河流,田野的上空也随之进入房间携着一篮刚刚摘下的珠宝——星辰。大海坐在我的身边地板上还铺展着他那洁白的尾浪。寂静之中,长起了音乐之树树上挂满各种美妙的语言闪闪发光,成熟、蒂落。我的前额本是洞穴,其中居住着一束闪电……思绪任性翱翔。告诉我,田野远道来访可是事实?抑或是田野你在作梦,梦见来到我的身边?陈光孚译
情侣一个姑娘,一个小伙儿,躺在草地上。吃着橙子,交换着亲吻,像波涛交换浪花一样。一个小伙儿,一个姑娘躺在海滩上。吃着柠檬,交换着亲吻,像白云交换泡沫一样。一个姑娘,一个小伙儿,躺在黄土下。不亲吻,不说话以沉默相报答。赵振江译
从天空欢悦的青翠里从天空欢悦的青翠里你收集起月儿丢失的光华,因为光华自己回忆起你美发上的闪电和秋季。风饮着风在挂念你,它摇动树叶洒下绿雨,湿了你的肩,抚着你的背,裸露了你,燃烧着又变黄。两艘满帆的船展开在你的胸怀。你的背就是激流。你的肢体凝化成一座花园。秋季在你的项颈:阳光与浓雾。青春年少的碧绿天空下,你的身体奉献出可爱的总数。王央乐译
友谊这是期待的时刻灯的长发无休无止地在桌上落着黑夜把窗口变得巨大没有人来访只有无名的存在包围着我朱景冬译
辨认院子里有一只鸟儿在啾啾啼,就像一枚硬币掉进扑满里。一阵微风吹来,它的羽毛一次转弯时消失,也许并没有鸟儿,我也不是我院儿里那一只。朱景冬译
互补在我身上你找山,找葬在林中的太阳。在你身上我找船,它迷失在黑夜中央。飞白译
太阳石第十三个归来……仍是第一个,总是她自己——或唯一的时辰;由于你是王后,啊,便是第一或最后一个?因为你是国王,便是唯一或最后的情人?
——热拉尔德·德·奈瓦尔《阿尔特弥斯》一株晶莹的垂柳,一棵水灵的黑杨,一股高高的喷泉随风飘荡,一株笔直的树木翩翩起舞,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前进、后退、迂回,总能到达要去的地方:星星或者春光,平静的步履毫不匆忙,河水闭着眼睑整夜将预言流淌,在波涛中一齐涌来一浪接一浪,直至将一切掩盖,绿色的主宰永不枯黄,宛似天空张开绚丽迷人的翅膀,在稠密的未来和不幸的光辉中旅行像一只鸣禽在朦胧的枝头歌唱;用歌声和岌岌可危的幸福使树林痴呆预兆逃离手掌鸟儿啄食晨光,一个形像宛似突然的歌唱,烈火中歌唱的风,悬在空中的目光将世界和它的山峦、海洋眺望,宛似被玛瑙滤过的光的身躯,光的大腿,光的腹部,一个个海湾太阳的岩石,彩云色的身躯,飞快跳跃的白昼的颜色,闪烁而又有形体的时光,由于你的形体世界才可以看见,由于你的晶莹世界才变得透亮,我在声音的过道中行走,我在响亮的现实中漂荡,像盲人在光明中跋涉,被一个映象抹去又诞生在另一个映像,迷人的路标之林啊,我从光的拱门进入晴朗秋天的长廊,
我沿着你的躯体像沿着世界行走,你的腹部是阳光明媚的广场,你的胸脯上耸立着两座教堂——血液在那里将平行的奥妙酝酿,我的目光像常春藤一样笼罩着你我是大海环抱的城市,被光线分为两半的桃色的城墙,在全神贯注的中午管辖下一个海盐、岩石和小鸟栖息的地方,你身披我欲望的色彩赤身行走宛如我的思想,我在你的眼中行走宛如在水上,虎群在那秋波上畅饮梦的琼桨,蜂鸟在那火焰中自焚,我沿着你的前额行走如同沿着月亮,恰似云朵在你的思绪中飘扬,我在你的腹部行走如在你的梦乡,你的玉米裙在飘舞歌唱,你水晶的裙子,水的裙子,你的双唇、头发、目光,你整夜在降雨,整日用水的手指打开我的胸膛,用水的双唇闭上我的眼睛,在我的骨骼上降雨,一棵液体的树将水的根扎在我的胸脯上,我沿着你的腰肢行进像沿着一条河流,我沿着你的身躯行进像沿着一座树林,我沿着敏锐的思想行进像沿着直通深渊的蜿蜒山路,我的影子在你白晳前额的出口跌得粉碎,我拾起一块块碎片,没有身躯却继续摸索搜寻,记忆那没有尽头的通道开向空空的大厅的门廊,所有的夏天都在那里霉烂,渴望的珠宝在底部烧光,刚一想起便又消失的脸庞,刚一抚摩便又解体的臂膀,蓬乱的头发宛如蛛网披散在多年前的笑脸上,我在自己前额的出口寻找,寻而未遇.我在寻找一个瞬间,一张在夜间的树林里奔驰的闪电和暴风雨的脸,黑暗花园里的雨水的脸。那是顽强的水,流淌在我的身边,寻而不见,我独自伏案,无人陪伴,日日年年,我和那瞬间一起沉到底部,无形的道路在一面面镜子上边,我破碎的形象在那里反复出现,我踏着岁月,踏着一个个时刻,踏着自己影子的思想,踏着自己的影子寻觅一个瞬间,我寻找一个活的日期,像鸟儿寻找下午五点钟的太阳火山岩的围墙锻炼了阳光:时间使它的串串果实成孰,当大门打开,从它玫瑰色的内脏走出来一群姑娘,分散在学校的石头院里,高高的身材宛似秋天.在苍穹下行走身披霞光,当空间将她拥抱,为她披上更加金黄、透明的皮的衣裳,斑斓的老虎,棕色的糜鹿,四周夜色茫茫,姑娘倚在雨中绿色的阳台上幽会,无数年轻的脸庞,我忘记了你的姓名:梅露西娜①,劳拉②,伊莎贝尔③,珀尔塞福涅④,马丽亚,你有一切人又无任何人的脸庞,你是所有的又不是任何一个时光你像云.你像树,你是所有的鸟儿和一个星体,你宛似剑的锋芒和刽子手的盛血的杯子,宛似使灵魂前进、将它纠缠并使它与自身分离的常春藤一样,
①中世纪传说中的仙女,下体为蛇,丈夫发现后将她逐出。 ②劳拉·德·诺维斯是意大利诗人彼特拉克的恋人。诗人在其《歌集》中对她有热情的赞颂。 ③伊莎贝尔·福雷伊雷是一位葡萄牙贵妇,她拒绝了诗人加尔西拉索·德·拉·维加的爱情。 ④珀尔塞福涅是希腊神话中宙斯和谷物女神的女儿,在采花时被冥王劫走,强娶为后。玉石上火的字迹,岩石的裂缝,蛇的女王,蒸气的立拄,巨石的源泉,月亮的竞技场,苍鹰的山岗,茴香的种子,细小的针芒——生命有限却给人永恒的悲伤,海沟中的女放牧者,幽灵山谷的看守女郎,吊在令人眩晕的峭壁上的藤蔓,有毒的攀缘植物,复活的花朵,茉莉的花坛,长笛和闪电的夫人,生命的葡萄,伤口上的盐,献给被处决者的玫瑰花束,八月的雪,断头台的月亮,麦穗、石榴、太阳的遗嘱,写在火山岩上的海的字迹,写在沙漠上的风的篇章,火焰的脸庞.被吞噬的脸庞,遗受迫害的年轻的脸庞,周而复始,岁月的梦乡,面向同一座院落、同一堵墙,那一个时刻在燃烧而接连出现的火焰的脸庞只是一张脸庞,所有的名字不过是一个名字,所有的脸庞不过是一张脸庞,所有的世纪不过是一个瞬间,一双眼睛待世世代代通向来来的闸门关上,我面前一无所有,只有今晚从众多形象的梦幻中夺回的一个瞬间顽强雕琢出来的梦幻,高悬手腕,一字一字地从今晚的空虚中提取的梦幻时间在外面流逝,世界在用吃人的时间叩打我心扉的门环,只是一个瞬间当城市、姓名、味道、生命在我盲目的前额上溃散,当夜的沉闷使我的身心疲惫不堪,当岁月将可怕的空虚积攒,我牙齿松动,眼睛昏花,血液放慢了循环,当时间合拢它的折扇,当它的形象后面一片茫然,死诊围困的瞬间堕入深渊又浮回上面,威胁它的是黑夜及其不祥的呵欠还有头戴面具的长寿死神那难懂的语言那瞬间堕入深渊并沉没下去宛似一个紧握的拳,宛似一个从外向里熟的水果将自己吸收又将自己扩散,那半透明的瞬间将自己封闭,并从外面熟向里边,它将我全部占据,扎根、生长在我的心田,繁茂的枝叶将我驱赶,我的思想不过是它的鸟儿,心灵之树.具有时间味道的果实,它的水银在我的血管里循环,啊,将要和已经生活过的岁月,化做潮水而且头也不回的时间,过去的历史不曾是而且现在却正变成并悄悄汇入另一个模糊的瞬间:面对岩石和硝石的傍晚——它装着无形的刀片,你将难以名状的红色字迹写在我皮肤上面而那些伤口像给我披上火的衣服,我毫无损耗地燃烧,我寻找水源而你的眼里没有水,你的眼睛,依的下腹,你的臀部,你的乳房都是岩石造就,你口里散发的气息宛似灰尘和有毒的时间,你的身体散发着枯井的味道,渴望者的跟睛不停地闪烁像一面面明镜的走廊,它总是返回起点,你盲目地牵着我的手臂沿着那些固执的长廊走向圆心,你昂首挺立像凝聚在斧头上的火焰,像光芒一样耀眼,像囚徒的断头台一样令人胆寒,像皮鞭一样柔软,像月亮的孪生姊妹一样婀娜多姿,你犀利的语言在我的胸膛上挖掘,使我空虚并将我的记忆驱散,我忘却了自己的姓名,我的朋友在猪群中嚎叫,或由于被太阳吞噬而在山涧霉烂,我只有一个长长的伤口,一个无人涉足的深洞,没有窗户的现在,返回、重复的思想反映并消失在自己的透明中,被一只眼睛穿透的意识——这眼睛注视着自己直至沐浴光明:梅露西娜我看到你粗大的鳞片在晨曦中闪着绿色的光芒,你蜷身睡在床单里醒来时像鸟儿啼唱,跌进无底深渊,洁白而遍体鳞伤,只剩下叫嚷,千百年后我发现自己咳嗽不止、老眼昏花,将古老的照片弄得杂乱无章:没有人,你不是任何人,一堆灰烬和一把笤帚,一把掸子和一把钝刀,一根吊着几块骨头的皮绳,一串干葡萄,一个黑色的坑,在坑底有一双千年前淹死的女孩的眼睛,井底埋葬的目光,从一开始就注视我们的目光,年迈母亲的少女般的目光在年长儿子身上看到一位年轻的父亲,孤独少女母亲般的目光在年长父亲的身上看到一位年幼的儿郎从生命深处注视我们的目光是死神的陷阱——或是截然相反:陷入这双眼睛便是返回真正的生命?跌落,归来,作梦,另一些未来的眼睛,另一个生命,另外的云,梦见我另一次丧生!对于我,今夜足矣,瞬间足矣,尽管它没有展开并揭示我曾到何地、曾是何人以及你的称呼和我的姓名:十年前我在克里斯托夫大街为夏天——所有的夏天——将计划制订,菲丽丝和我在一起,她有两个酒窝儿——麻雀在那里畅饮光明?卡门常在改革大街上对我说“这里永远是十月.空气很轻”?或者是对我所失去的另外的人说或者是我在杜撰而没人对我说过?我曾沿着瓦哈卡的夜晚跋涉,宛似一棵树,那墨绿的茫茫夜色,我像发狂的风在自言自语,当到达我那从未改变的房间镜子已经认不出我?从维尔内旅馆我看见黎明和栗树一起翩翩起舞“已经很晚了”,你边走边说而我看见墙上的污痕无语沉默?我们一同爬上顶楼看见黄昏从礁石上降落!我们在比达尔吃葡萄?买栀子花?在佩罗特?名字,地方,大街,小巷.脸庞,广场,车站,公园,孤零零的房间,墙上的污痕,有人在梳妆,有人在穿衣,有人在我身旁歌唱,名字,房间.地方,街巷,马德里,年,在安赫尔广场.妇女们缝补衣裳和儿子们一起歌唱,后来响起警报,人声嘈杂喧嚷,烟尘中倒坍的房屋,开裂的塔楼,痰迹斑斑的脸庞,和发动机飓风般的轰响,我看到;两个人脱去衣服,赤身相爱为捍卫我们永恒的权利,我们那一份时间和天堂,为触摸我们的根、恢复我们的本性,收回我们千百年来被生活的强盗掠夺的遗产,那两个人才脱去衣服互相亲吻因为交叉的裸体不受伤害并超越时间,不受干扰,返本归原,没有你我,没有姓名,也没有昨日明天,两个人的真理结合成一个灵魂和躯体.啊,多么美满完全……房间漂浮在将要沉没的城市中间,房间和街巷,像创伤一样的姓名,这房间,窗户开向其他的房间,窗上糊着相同的退了色的纸,一个身穿衬衣的男人在那里将报纸浏览或者一个女人在熨平衣衫;那桃枝拜访的明亮的房间,另一个房间;外面阴雨连绵,三个生锈的孩子和一个庭院;一个个房间宛似在光的海湾颠簸的轮船,或者像潜水艇:寂静在蓝色波涛上扩散,我们碰到的一切都闪着磷光,辉煌的陵墓,破损的肖像,磨杯的桌布;陷阱,牢房,迷人的山洞,鸟笼和有号码的房间,一切都在飞,一切都在变,每个雕花都是云,每扇门都开向田野、天空、大海,每张桌子都是一席筵宴;一切都在合拢,宛似贝壳,时间徒劳地将它们纠缠,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围墙:空间,空间,张开手掌,抓住这财富,剪下果实,躺在树下将水痛饮,将生命饱餐!一切都很神圣,一切都在转变,每个房间都是世界的中心,都是第一个夜晚,第一个白天,当两个人亲吻,世界就会诞生;晶莹的内脏的光珠,房间微微打开;像一个果实或者突然爆炸,像一个沉默的星体和被老鼠偷啮的法律;银行和监狱的栅栏,纸的栅栏,铁丝网,电铃、警棍、蒺藜,用单调的语言布道的武器,戴着教士帽的温柔的蝎子,戴着大礼帽的老虎,素食俱乐部和红十字会的主席,身为教育家的驴,冒充救世主、人民之父的鳄鱼,元首、鲨鱼、前途的缔造者,身穿制服的蠢猪,用圣水洗刷黑色牙齿并攻读英语和民主课程的教会的宠儿,无形的墙壁腐烂的面具——使人与人类并与自身分离,这一切都从一个漫长的瞬间落下而我们依稀看到自己失去的统一,人的无依无靠,作为人并与人分享面包、太阳、死亡的光荣以及对活着的惊人的健忘,爱是战斗,如果两个人亲吻世界就会变样,欲望得到满足,理想成为现实,奴隶的脊背上生出翅膀,世界变得实在,酒是酒,水是水,面包又散发清香,爱是战斗,是门户开放,不再是身穿号衣的魔影被没有面孔的主宰锁在永恒的镣铐上;如果两个人互相注视并心有灵犀,世界就会变样,爱就是将名字丢弃:“让我作你的娼妇”这是艾洛伊莎①的话语,然而他屈从了法律,与她结为夫妻,后来给他下了腐刑作为对他的奖励;不如去犯罪不如自杀的情侣,兄妹的同居——宛似两面与同类相爱的明镜,不如吞食有毒的面包,不如在落满灰尘的床上私通,不如野性的爱恋、疯狂的痴情和它那有毒的常春藤,不如衣领上没有石竹花却有痰迹的乱伦者,与其使榨取生命汁液的水车转动与其让永恒变成空洞的钟点
让分钟变成监狱让时间变成铜币和抽象的粪便还不如被绑在广场上死于乱石中;
①艾洛伊莎(-)因与法国中世纪哲学家阿伯拉(-)的爱情而闻名。后者主张信仰应建立在理性上,被教会视为异端,禁闭至死,其著作有《神学导论》《是与非》《我的受难史》等。完美的贞操,无形的花朵在寂寞的枝头摇晃,圣者难得的宝石——它能满足时间过滤欲望,静与动的婚礼在花冠上将孤独歌唱,每个时辰都是纯洁的花瓣,世界摘下了面具,它的中心晶莹闪光,没有名字的人,我们所谓的上帝,在虚无中自我欣赏,人没有脸庞,在自己身上漂荡,这是形象与名字的充分体现,是太阳的太阳;我继续胡思乱想,房间,衔巷,在时问的走廊中摸索行进,上下楼梯,手扶墙壁,原地未动又回到最初的地方,寻找你的脸庞,在没有年龄的太阳下面,沿着自己的街道行走,你就在我的身旁,像一棵树一样,像一条河在身边流淌,像一条河与我倾诉衷肠,你像禾苗在我的手中生长,像松鼠在我的手中跳荡,像千百只鸟儿飞翔,你的笑声像浪花洋溢在我的身上,你的头像我手中一个小小的星体,你如果吃着柑桔微笑,世界就会披上更绿的盛装,如果两个人股肱相交、神醉魂迷、躺在草地上,世界就会变样:天坍下来,树向上升,空间只是寂静和光芒,只对独眼雄鹰开放,白云的部族飘过,身躯冲破罗网灵魂起锚远航,我们失去姓名并在绿色和蓝色中间漂荡,任何事情也没发生只有幸福地流逝的完美的时光,什么也没发生,你沉默着,眨眨眼睛(寂静:一位天使穿过这漫长的瞬间犹如一百个太阳的生命),什么也没发生,只眨了一次眼睛?——筵席,流放,驴的颌骨,忧郁的响声,死人倒在灰色原野时不肯轻信的眼神,阿伽门农(1)和他的吼叫,卡珊德拉(2)不停的呼唤胜过波涛汹涌,苏格拉底(3)戴着镣铐(太阳诞生,死亡就是睡醒:“克里冬,给埃斯克拉庇俄斯一只公鸡,便又获得健康的生命”)(4)在尼尼威(5)废墟中徘徊的豺狼,布鲁图(6)在战前看到的阴影,蒙德祖玛(7)在夜不能寐的布满芒刺的床上乘着开向死亡的囚车作无休止的旅行,罗伯斯比尔(8)两手托着受伤的下巴数着:一分钟又一分钟,丘鲁卡(9)乘着像红色宝座似的木船,离开家去剧院的林肯已经屈指可数的脚步,托洛茨基(10)的奄奄一息和野猪似的呻吟,马德罗(11)和他那无人理睬的目光:为什么要杀害我?凶手、圣徒、可怜的魔鬼的谩骂、叹息和沉默,咬文嚼字的狗群扒着语言和轶事的坟墓,我们临死前发出的胡诌、嘶叫和沉闷的声音,生命诞生时的喘息和在搏斗中厮打的骨骼的声音,预言家喷着白沫的嘴巴他的叫喊以及刽子手和牺牲品的叫喊……眼睛是火焰,看到的是火焰,耳朵是火焰,声音是火焰,嘴唇是火焰,舌头是未烧透的木炭,触觉和触到的、思想和想到的以及思想着的人都是火焰,一切都在燃烧,宇宙是火焰,虚无也在燃烧,它只是想着火焰的概念,总之既没有刽子手也没有牺牲品:一切终化作灰烟……而星期五下午的叫喊呢?充满信号的沉默呢?言而无声的寂静呢?什么也没说吗?人的叫喊什么也不是吗?当时间流逝,什么也没发生吗?
(1)阿伽门农是希腊神话中的阿耳戈斯王和迈锡尼王,是特洛伊战争中希腊联军的统帅,胜利后被妻子及其奸夫所害。 (2)卡珊德拉是特洛伊公主。特洛伊城陷落后,阿伽门农将她带到迈锡尼,由于揭穿了阿伽门农被害的事实真相而被处死。 (3)苏格拉底是古希腊哲学家,后被判处死刑(饮鸠),罪名是“不信官方宗教”和“败坏青年”。 (4)克里冬是苏格拉底的学生。埃斯克拉庇俄斯是罗马神话中的医药神。公鸡是医药神的标志。 (5)尼尼威是底格里斯河畔亚述古国的国都。 (6)布鲁图是古罗马政治家,刺杀恺撒的凶手,后因兵败马其顿而自杀。 (7)蒙德祖玛(二世)是西班牙殖民者到达墨西哥时阿兹特克帝国的皇帝。被俘后因劝说人民投降而被砸伤致死。 (8)罗伯斯比尔(-)是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雅各宾派领袖,在热月政变中被处死。 (9)丘鲁卡(-)是西班牙航海家。在一次海上的战斗中他被炸掉一条腿,仍继续战斗,直至阵亡。 (10)托洛茨基于年流亡到墨西哥城,年被暗杀。 (11)马德罗(-)于年2月就任墨西哥总统,年在一次军事政变中校暗杀。——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太阳
眨一下眼睛,几乎没动,什么也没发生,无可挽回,时间不会逆行,死者已在死亡中固定,不能接触,无法改变面容,从他们的孤独和死亡中无可奈何地注视我们却无法看见死亡已化作他们生命的雕像,永远存在又永远空洞,每分钟都毫无内容,一个魔王控制你脉搏的跳动和最后的表情,坚硬的面具将你可变的面孔加工:我们是纪念碑——它属于他人的、没有生活过的几乎不是我们的生命,——生命几时曾真正属于我们?我们几时真的是我们?凝眸细看,我们向来不过是空虚和眩晕,镜中的鬼脸、恐怖和呕吐,生命从不属于我们,而属于他人,生命不属于任何人,我们都是生命——他人太阳的面包,所有的他人也就是我们——当我是我的时候,同时是另一个人我的行动如果属于所有的人就会更属于我,为了能够是我,我必须是另一个人,摆脱自己,在他人中将自己找寻,如果我不存在,赋予我充分存在的他人也就不再是他人,我不是我,没有我,永远是我们,生命是他物,永远在更远的地方,在你我之外,永远在地平线上,生命使我们入迷和发狂,为我们创造并消耗一张脸庞,人的饥饿,大家的面包,啊,死亡,艾洛伊莎,珀尔塞福涅,马丽亚,终于露出你的面孔,为了看清我真正的面孔,他人的面孔,我的面孔总是我们大家的面孔,树和面包师的面孔,司机、云朵和海员的面孔,太阳、小溪、佩德罗和巴勃罗的面孔,集体的孤独者的面孔,唤醒我吧,我已经诞生:生和死在你身上妥协,夜夫人,光辉的塔楼,黎明的女王,月宫的少女,水之母的母亲。世界的躯体,死神的家庭,我从诞生就不停地坠落,落在自己身上并未触及心灵,请将我收容,用你的眼睛,将散落的灰尘收集,重使我的骨灰和谐,将我散落的骨骼捆起,在我身上吹拂,将我葬入你的土地之中,你的寂静会使怒气消散,会给思想以和平;请张开手臂,种子即岁月的女主人,岁月是不朽的,生长,向上,刚刚诞生,不会终止,每天都是新生,每次诞生都是一个黎明而我就在黎明诞生,我们都在黎明诞生,太阳带着他的脸庞在黎明升起,胡安带着他的也就是大家的脸庞诞生,生灵的门,唤醒我吧,天已发亮,让我看看今天的脸庞,让我看看今夜的脸庞,一切都互相关联并在变化,血液的拱门,脉搏的桥梁,将我带往今夜的另外一方,在那里我即是你,我们是你们,那是人称交错的地方,生灵的门:打开你的生灵,请你唤醒并学作生灵,请将面部加工,请修饰你的面孔,请有一张面孔,为了你我互相观察。也为了观察生命直到临终,大海、面包、岩石和泉水的面孔,将我们的面孔溶进那没有姓名的面孔,溶进那没有面孔的生灵和无法形容的面貌中……我想继续前进,去到远方,但却不能:这瞬间已一再向其他瞬间滑行,我曾作过不会作梦的石头的梦,到头来却像石头一样听见自己被囚禁的血液的歌声,大海用光的声音歌唱,一座座城墙互相退让,所有的门都已毁坏,太阳从我的前额开始掠抢,翻开我紧闭的眼睑,剥去我生命的包装,使我脱离了我.脱离了自己千年昏睡的石头的梦乡而他那明镜的幻术却重放光芒。一棵晶莹的垂柳,一棵水灵的黑杨一股高高的喷泉随风飘荡,一棵笔直的树木翩翩起舞,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前进、后退、迂回.总能到达
要去的地方。年于墨西哥赵振江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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