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与爱的24张照片,看到第一张就受不了

01.童熙,你脏得让我恶心

  滴答......

  水珠滴落在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冗长而尖锐。

  酒精的暧昧气息弥散在空气中,浅色的灯光将紧贴在墙壁拥抱着的男女包裹其中。

  童熙一言也不敢发,她仅仅穿了一件裸色的曳地长裙,镂空的后背紧贴在洗手间冰凉的瓷砖上,浑身瘫软如泥,下意识的伸手勾住身前这男人的脖颈。

  童熙是美的,美得让人窒息。

  看得出来她刻意的打扮过,瓷白的小脸上化了淡淡的妆容,五官精致如画,一头乌丝挽在脑后,只在鬓角垂下两撮卷发。

  她眯着眼,似乎在努力的辨认眼前男人的脸。

  “你是谁?”

  “三爷。”男人低沉如磁石的声音从头顶罩下,隐约拂了一层难以言状的怒意。

  童熙单手撑住半边额头,痴痴的笑了一声,喃喃的重复着“三爷”两个字,“三爷?三爷,哪个三爷呀?”

  她眉目间氤氲着一层薄淡的醉态,媚眼如丝的模样透出几许风尘。

  竟然把自己作践到这种地步!

  裴堇年掐了手里的香烟,骨节分明的手指骤然掐住童熙的腰,用力摜在墙壁上,长身欺近,薄唇间冒出徐徐烟雾,“童大小姐缺钱缺到要陪酒??”

  他的耐心已到极限。

  童熙闷哼一声,沁凉的瓷砖与身前男人火热的身躯交织成两种反差极大的温度,激得浑身一凛,瞳孔猝然巨颤。

  “怎么是你?”

  裴堇年!

  他惯于夹烟的手扶住她的腰身,一把扣住她的脸,小巧的下巴完全嵌入他稍有薄茧的虎口,童熙偏着头想要挣脱,奈何裴堇年的唇已经蛮横的抵在她鼻尖,呼吸里全是微醺的酒气和淡淡的烟草味。

  “亏你还记得!”

  他抬高她的下巴,黢黑的眸内毫不掩饰攫出了尖锐的讥讽,“我问你,刚才那男人的手,摸过你哪里?”

  “关你......什么事”她摇着头,却猛然发现面对他时,自己竟然从骨子里对他有种不争气的臣服,当即死死的咬住下唇,恁睁着一双水雾迷蒙的大眼看着他。

  裴堇年薄唇紧抿了一瞬,灼热的掌心贴在她腰身和臀上,狠狠的捺了一把,仿佛恨极了般咬牙,问道:“这里?还是这里?或者他妈.的手都伸进了你衣服里?”

  童熙一声闷哼,喉间一声氤氲,巨大的侮辱感当头罩下,却仍是一言不发,然而眸间神色已然现了低泣。

  “开价,我包你。”

  她需要钱,很需要,她要回到那个家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她原本只是答应陪沈少吃一顿饭,沈少说陪他吃顿饭就帮她把银行的贷款办下来,谁知道酒量那么浅。

  谁知道会在包厢门口遇见他!

  这个她曾经试图从他身边逃走很多次,被当作私有物霸占了她长达五年的男人。

  童熙甚至从骨子里对他有着深层次的憎恶,和恐惧。

  她抬起头,媚态横生的诱惑:“我很贵的,三爷可能舍不得价钱。”

  裴堇年二话不说掏出一张金卡,头顶晕黄的圆弧灯光罩在他挺拔修长的身形上,刀锋般的眉眼从上而下显现出一丝轻蔑。

  童熙浑身一震,却在转瞬间露出一个掩饰苍白的微笑,“许久不见,三爷还是这么大方。”

  她伸手去接,裴堇年适时的收手,薄唇压下,紧贴在她的唇上,辗转,狠吸。

  童熙反应不及,睁大了双眼,嘴唇紧闭。

  裴堇年并不深入,只在她唇口描绘了一圈,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声音低沉性感:“给你钱,我总得验验货。”

  童熙挺直了脊背,压抑下喉间的低泣,她仍旧在笑,“三爷可还满意?”

  “脏!”

  男人退开身子,闲适的靠在洗手台上,单腿脚尖勾在地面,顺手点燃一支烟,“童熙,你脏得让我恶心。”

  袅白的烟雾后,他微微俯着额头,深刻的五官棱角分明,神情中有种沉稳的淡漠。

  童熙咬着下唇,看着这个男人,心口一阵尖锐的疼痛。

  临城的裴三爷,只手遮天,不仅是临城的商业巨头,据传暗地里还和黑道有着来往,他手段狠辣到让人闻风丧胆,高深莫测的外表下,隐藏着极深的城府。

  童熙走到他的身边,视线刻意擦过,随后拧开水龙头,掬了一捧清水往自己脸上泼去。

  冰凉的刺感冲淡了些许酒气,她抬起头,望着镜子里男人的侧影。

  “是么,我是谁弄脏的,三爷难道不知道么。”

  裴堇年抽烟的动作顿了顿,指尖抿到发白,他似笑非笑,可神色间难辨喜怒,他瞥了一眼镜子里一脸湿漉的童熙,伸手将她捞进怀里来,禁锢在手肘间,薄唇微张,一口烟雾漫不经心的喷在她脸上。

  “你不提醒我倒忘了,爷曾经养过你五年,也睡了你五年。”捻灭了还剩一半的香烟,他就用这只手扶住她的脸,状似深情的凝望。

  “你说对吗,童童。”

  童熙被他忽然之间流露出的温柔震了震,某种东西缓缓的从心窝里蔓延出来。

  疼,真疼。

  疼得让她恶心。

  “瞧瞧你,两句话而已,就不高兴了?”

  他突然凑近,薄唇顿在只离她脸颊两厘米的地方。

  “呵呵。”他眉头微拧,丝毫不在意童熙刻意别开的脸。

  “装什么装,三爷能碰你,也只是念着旧情罢了,以为你还有从前那么干净?”

  “没有,我不是脏么,还请三爷拿开手,别侮辱了你。”

  童熙深呼吸的瞬间,已然正面对着他,“三爷,你确定还要和我待在一起么,我们的‘旧情’可不只是一点点。”

  而且并不单纯。

  裴堇年盯着她的脸,沉默数秒,继而缓缓的笑开来。

  好似在认同她的话。

  “不错,不止是一点点。”

  他搂着她的腰,往身前狠劲一带,隔着衣料的两具身躯紧紧的贴合在一起。

  童熙动弹不得,索性也不挣扎,只在刹那间敛下了所有的情绪,再一抬眸,上抬的眼角竟夹带几丝柔情。

  攀住他的心口,一点点的往他脖子上移动,如影随形的视线一寸寸的上移,最后停在他喉结的位置,

  “意乱情迷酒后乱性,三爷,你也要和外面那些男人一样,在洗手间里......”

  刻意不说全的话,把自己贬低到了极致。

  话一落音,食指流连在他喉结,画着圈,带着引诱。

  童熙的美本是娇俏可人,令人舒心的美,此时上挑着眼角,看起来有点故作风情,偏又极度的不熟稔。

  裴堇年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眸色渐深,半眯着眼给人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她碰到了他的敏感点,这个地方只有他们两人知道,三年来一直未变,曾经夜夜的宠爱,他最喜欢在极深的高点一边唤着她的名字,一边让她亲吻他的喉结。

  这个反应,很显然挑起了他的欲念,童熙心内暗笑,将头靠在他的胸口。

  突然,裴堇年一把抓住了她作乱的手,她唇边挽着的笑霎时冻结,颤抖的瞳孔内一片兵荒马乱。

02.我更喜欢你叫我三爷

  “信不信我掐死你!”

  裴堇年扣紧她的手,不是很大的力道却足以让人心胆惧颤。

  童熙一愣,眼神落在他的手上,骨节分明的手掌似乎真能在刹那间捏死她,她垂了垂眼眸,微微一笑:“不信。”

  他薄唇轻抿:“挑衅我?”

  童熙在他高压的眼神下收敛了骨子里颤栗的因素,强装淡定的点头:“是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不是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么。

  裴堇年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刚毅的轮廓线条越发冷硬,黢黑的眼眸微眯,好似攫住猎物的豹子。

  他怎么就这么贱呢!

  偏偏就喜欢她这副气死人的小个性。

  “想好下场了?”他冷声问道,俊美无俦的脸上闪过一丝要笑不笑的戏弄。

  童熙背在身后的手握成拳,内心早已打鼓,面上却依旧微微的笑着,她很想点头,却深知裴堇年的性子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再进一步的挑衅他。

  哪怕他再宠爱,底线也碰不得。

  “三爷向来怜香惜玉,我只不过是碰了碰你,还罪不至死吧。”童熙声音轻柔,不慌不乱,“不过,你真想做什么,难道我还能反抗么。”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

  居然三言两语把他定义成心胸狭窄的小人。

  怜香惜玉?

  还不够怜她惜她吗。

  “是,我是打算要对你做什么,只有你,才能让我舒服。”他面色沉冷,眼神清冽,太过于波澜不兴的模样不见丝毫情慾。

  却看得童熙心内抽紧。

  他越是平静,于她而言越是危险。

  当即一言也不敢发,灯光下的肌肤绯红如玉。

  稍有薄茧的指腹点在她下巴,裴堇年只用了一点力,轻松的将她紧咬着的下唇解救出来。

  “说吧,你需要多少钱?”

  童熙迟疑,反应过来之后感觉到一股深深的耻辱感。

  “我说过了,我很贵,三爷可能付不起价钱!”

  她深吸一口气,仍然压抑不住胸腔内翻涌的羞愤,“还有,我没有那么贱来卖身!您有钱,您收好,出了夜总会的门,我们谁也不认识谁,不用拿你的钱来羞辱......”

  “童氏集团岌岌可危,陆川收集了所有零散股东手上的股份,整个童氏,他占百分之三十八,而你,只有百分之十二,可惜你那点股份却还压在他手里,当初你父亲死前,将他手上的股份托付给了陆川,规定在你大学结束之后才给你。”

  “现在看来,他是想要独吞了,你拿什么跟他斗。”

  他每说一句,童熙的吃惊便多一分,直至脸色苍白如纸。

  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自己却只在昨天才从爷爷的律师口中得知实情。

  临城那里,有她的家,可是在那个家里,她已经身无分文。

  “你......”

  “我可以帮你。”

  见她迟疑,裴堇年丝毫不掩饰野心,“条件,回到我身边。”

  “休想!”她紧紧抿着唇,不让自己露怯。

  “由不得你。”

  他托在她腰后的手忽然下滑,搂住臀往上用力一抛。

  男人的力气本来就大,童熙九十多斤的重量轻易的落在他掌控当中,还没反应过来,身下忽然一阵冰凉的刺痛。

  眼前天旋地转,惊呼过后,才发现被他按坐在了盥洗台上,侧开叉的礼服裙摆遮掩不住大腿,被他两手撑开,强制性的勾在他两侧。

  裴堇年上前一步,站在她面前,视线极具攻略性的紧紧盯着她,童熙刚要挣扎,腰肢被一只大手困住。

  一动,也不能动。

  她只能茫然的将两只手搭在他的肩膀,浑身瑟瑟发抖。

  “你,你别疯,你想要做什么!”

  咬了半天人后,终于是知道害怕了。

  裴堇年的脸近在咫尺,呼吸就在她一厘米之外,过近的距离使她无法完整的看见他脸上的神情,只能从那双黢黑幽深的眸子里看见一脸惊慌的自己。

  他是认真的!

  童熙一下子心跳加速,混入鼻腔的呼吸被他身上的淡淡烟草味占据得满满当当,她单手后撑,想要往后挪,刚一有动作,便感觉到身后的手收得更紧。

  “裴堇年!”

  “我更喜欢你叫我三爷。”

  很显然,裴堇年兴致高昂,表情不再是刚才嫌弃她脏时的讥讽和冷漠。

  “怎么,这就怕了?”

  他轻轻捏住她的下颚,好像在把玩什么珍奇的物件:“我象征性的给了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无论你的回答是什么,结局都不会变。”

  “这个世上,唯一了解我的女人,只有你。”

  “你很清楚我的脾气,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没有得不到的。”

  “童熙,你逃不掉了。”

  她是这世上唯一了解他的人。

  这一点,童熙承认,也正因为自己太过了解这个男人,才越是不可能逃得开。

  外界传闻的裴三爷,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对于任何人,从不留一点情面,严谨果决的手段远近闻名,裴氏集团在短短的十年内坐大,不曾流露出一点内部机密。

  而能距离他最近又了解他的童熙,除非死,永远也摆脱不了他。

  礼服撕裂的声音乍然响在耳际,童熙一慌,想要伸手去遮,双手竟在眨眼间被他反剪到身后。

  她张口欲喊,身下忽然一阵被贯穿的疼痛......

  凌晨三点,夜总会华灯初上,彻夜笙箫。

  童熙一身狼狈的从门口走出来,礼服下摆被撕裂,曳地长裙变成超短仅仅包裹住臀部,反而更加勾勒出玲珑秀质的身材,发髻散乱,两颊垂下的碎发遮住半张脸。

  即便如此,依然掩饰不住惊为天人的美貌。

  她沿着路边缓步行进,每走两步,扶住树干稍微借一点力,才能继续支撑着浑身的气力。

  否则,她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倒下。

  脑中一直回放着刚才洗手间内被裴堇年要了一次又一次的画面,他很粗暴,捏得她浑身酸疼。

  完事之后,像丢物件一样将她丢下,两分钟后又返回,捏开她的嘴巴,强行将半瓶白兰地灌进她嘴里。

  喉管被酒精灼烧刺痛,她扶着脖子,呛咳不止。

  耳边,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童小姐,服务很不错。”

03.新欢旧爱,哪个更宝贝?

  黑色的汽车驶进临靠海湾一价难求的悦色酒店,在酒店正门停下。

  后座闭目假寐的男人睁开眼来,清冷的黑眸仍氤氲着迷蒙的醉态,眼底一圈乌色隐约可见。

  他揉了揉胀痛的额,薄唇翕出一声轻浅的喟叹,骨节分明的大手按在额头,低垂的眼睫盖住了眼底的冰冷和讥诮。

  他扶着车门下车,车内那股浓烈的酒气随着他双脚离地夺门而出。

  司机绕过车头,小跑着来开车门,却还是晚了一步,看着半条胳膊搭在车门上,身子半倾的男人楞了楞神。

  “三爷,需要我扶您进去吗?”

  裴堇年打了个手势。

  手掌盖住鼻子和嘴,重重的抹了一把。

  “不用了,去把车停好。”

  极度低沉沙哑的嗓音仿佛在酒精里泡过一夜。

  司机应了一声,在他身后将车门关上,两三步跟上前去,“对了三爷,允溪小姐一晚上没回酒店,刚才有家叫‘约翰’的酒吧打电话来,说允溪小姐在那里闹了事。”

  脚步缓慢却一步未停的男人轻轻的“嗯”了一声,司机看不清他的表情,又说:“那边的人说,如果不赔钱,就不放人。”

  “开价多少?”简洁的四个字打断了司机接下来的汇报。

  “不太清楚,可能需要您亲自去一趟。”

  “你去,完整的把人给我带回来。”

  他现在头疼欲裂,需要安静和休息。

  “接回来之后不用跟我汇报,对方要多少钱,随便刷。”他伸手进西装口袋内,掏了半天,动作忽然顿住。

  辗转半响,才响起昨晚上和童熙做完之后,把随身带着的唯一的一张金卡给了她。

  稍稍低头瞥过一眼空荡荡的手心,这只手,不久前还捏着她的腰。

  此时,衬衫袖口的金色纽扣前,手腕处不着一物。

  他忽然邪肆的挽起唇,似笑非笑,淡漠的表情闪过一道算计的精光。

  “陆允溪的事待会再处理,打电话给姚律师,让他到我房间里来一趟。”

  一块价值两百万的名表,足够让如今身无分文的童熙陪得倾家荡产。

  童熙是被一阵有礼貌又力道适中的敲门声惊醒的。

  刚一坐起身来,眼前一片黑影晃过,忙闭上眼缓了会神,等睁开眼时,双眼仍然无法聚焦,面前的沙发都是晃晃悠悠的。

  才回忆起来,昨晚上被灌了半瓶白兰地,她酒量不向不怎么样,其实不用半瓶那么多,半杯就足够让她倒下。

  裴堇年的心,实在不是一般的狠。

  当初严厉到闻到她嘴里有极淡的酒气也会发怒,如今倒是一点也不怜惜了。

  她扶着脑袋,慢慢的站起身,手扒在茶几上,忽然碰到的硬物惊得手心一缩。

  一张金卡。

  昨晚上回家之后,终于支撑不住,她连房间都没回,直接躺在客厅的地上睡着了,这张卡,是顺手被自己放在茶几上的?

  醉成那个样子,居然没把卡给扔了。

  她讽刺的笑一笑,钱,有时真能叫人舍不得放手。

  扣扣——

  敲门声仍在继续,力道比刚才稍稍重了几分。

  “童小姐,你在家吗?”

  听到这个声音,童熙瞬间清醒。

  她匆匆站起来,低头瞥到自己不雅的装扮,顺手从沙发上捞了一件外套披上。

  开门,一张熟悉的脸站在门口。

  “安叔叔,真的是你。”

  她往旁边让开一步,将人迎进来,“进来吧,安叔叔。”

  安空明是童老爷子公司里的御用律师,为人刚正不阿,他曾说过,童老爷子已经给了他足够的工资,没必要再贪财,对于他,童熙是百分百相信的。

  只是这人的到来,她心里一半欢喜一半担忧。

  喜的是离开了临城三年,终于在异地见到了熟人。

  而忧,前几天,安律师打电话告诉她,爷爷的时日不多了,那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熙熙,你爷爷他,昨天去世了。”

  果然,安律师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给了她当头一棒。

  醉了一晚上,本来脸色已经很白,此时更是白得像鬼一般。

  童熙久久静默不言,心口一阵抽搐般的疼痛如花开般迅速蔓延,她低着头,死死的咬着下唇以抑制即将冲眶而出的泪水,觉得连开口发个气音都难以维持,喉头胀痛难受。

  搁置在大腿上的双手蜷缩收紧,指甲狠狠的掐进掌心,一直到感觉到了疼痛。

  “爷爷临死了我都没回去,他对我......是不是失望透了?”她双唇翕合间,终究没有压制住那一声哽咽。

  安律师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声线慈和,安慰的唤她一声:“熙熙......”

  “肯定......失望了吧,安叔叔,我是不是不该赌气?”童熙把脸埋进双手里,掌心指缝间丝丝缕缕的溢出声声呜咽。

  “熙熙,叔叔知道你很难过,但是叔叔告诉你,老爷子不怨你,就算你三年来拒绝童家的任何帮助,他仍是给你留了最好的,只是......”

  从他欲言又止的语气,童熙心头一沉,她擦了擦眼泪,鼻腔里混着泣音,强自镇定的问道:“安叔叔,爷爷有给我留什么话么?”

  “不错,有的,但是熙熙,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安律师翻动文件的动作很慢,轻凝童熙的眼神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心疼。

  “老爷子在三年前就拟好了遗嘱,他要把童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留给你,加上你父亲留给你的百分十二,就算老爷子死后,你也是童氏最大的股东,为了以防万一,他没有公布遗嘱,昨天,老爷子临终前,让我去银行的保险箱里取遗嘱,遗嘱被人偷了。”

  “偷了!”她双拳紧握,脑子里的思绪快得让人抓不住。

  “是陆川?”

  她很肯定,安律师却摇头,他扶了一下眼眶上的无边眼睛,双目沉沉的看着她,“我们没有证据。”

  “除了他还能有谁,当年要不是姑姑用死来威胁爷爷,把陆川弄进了童氏,他也不会坐到财务经理的位置。”

  “他现在已经是代理董事长了。”

  安律师不忍,可还是告诉她实情。

  “老爷子发现,他的资产被偷偷转移了,实权也已经被架空,之前留的遗嘱没有公布过,陆川不承认,他说是我伪造的,可是另外的一份遗嘱,他没想到,我会带过来给你。”

  安律师打开文件夹,从最里层抽出一张边角泛黄的A4纸。

  ——

  十点左右,裴堇年独自开车到了约翰酒吧。

  酒吧门大敞,里面却光线昏暗,没有一个客人。

  裴堇年刚一走进去,立即有人脸色不善的赶人:“不营业,晚上再来吧。”

  他瞥了一眼地上碎裂的玻璃渣子,以及四处砸烂的家具,淡漠无温的眼眸好似湖面上掠过的惊鸿。

  波澜而不兴。

  裴堇年看了一眼一屋子的保镖酒保们,视线最终落在吧台上趴睡的女人后背上。

  粗略扫一眼四周的狼藉,径直往吧台走,有人上前拦阻时,他甩出一张黑卡:“密码,她砸坏多少东西,按价赔。”

  保镖接过卡,和周围人对视一眼,乐颠颠的跑去收银台,在这种场合混的人,眼力极好,看的出那闹事的女人衣着气质不凡,任由她闹也不阻止,就知道会有人拿着钱来“赎人”。

  裴堇年说出密码之后,吧台上趴着的女人肩膀一颤,很细微的动作,一秒后恢复如常。

  走到吧台边,裴堇年斜靠在台面,唇间叼了支香烟,歪着头点燃,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随着点烟的动作,眉心自然的微蹙,半眯了眼,袅白上升的烟雾迷蒙了半张脸。

  莫测的表情更加难以捉摸。

  “堇年。”

  一声嘤咛,陆允溪幽幽醒转,“我就知道你会来。”

  裴堇年侧头,笑意不达眼底,“醒了?”

04.三年前,她是他的……

  “恩。”陆允溪点头轻笑,神色间难掩娇羞。

  裴堇年站在她抬头可见的位置,半个身子斜靠在吧台,侧歪着头吸烟的模样尽显迷离魅惑。

  陆允溪痴缠的望着他,即便酒吧内光线昏暗,依然掩盖不住他浑身的华彩,一身裁剪合宜的黑色西装,搭配墨色的条纹领带,三十出头的男人,多年商场的阅历,使他浑身气质沉稳而内敛,俊逸出尘的面容轮廓分明,致人心醉。

  何其有幸,她陆允溪能站在这样的男人身边,所有临城名媛们趋之若鹜的钻石男,已然挂上她未婚夫的名头。

  “既然醒了,那走吧。”

  短暂失神,裴堇年指尖的香烟已燃过半,忽然一大片阴影覆盖下来,裴堇年高大的身躯将她罩在灯光下的阴影里。

  “好,堇年,我不是故意不回酒店,我脚崴了,走不动路。”

  陆允溪仰视着他背光下的五官,笑得有些小心翼翼,细致描绘过的一字眉娇娇弱弱的横搭着。

  “是么。”他灭了香烟,作势要抱她。

  陆允溪受宠若惊,“你......其实扶我就可以了,没必要......”

  “你不希望?”

  “不是,我,我就是太吃惊了。”

  他蹲下身来,解下她脚上的高跟鞋,明暗交错的灯光下,她白嫩纤细的脚踝莹白魅人,裴堇年却只是看了一眼她崴伤的位置,“很严重,不要硬撑。”

  “恩,我听你的。”

  裴堇年将她打横抱起,车就停在酒吧门外。

  陆允溪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径直打开后座的门,将她抱了进去。

  又是后座!

  她忍耐着内心的委屈,不甘的看着副驾驶,从来就没有机会坐在他旁边的位置去,虽说身份上再亲密不过,她也时常觉得离他很远。

  “待会我让秘书给你送药,暂时擦一下,医院,安排了下午的飞机返回临城。”

  “这么赶?不是说这次出差一个星期么,这两天你忙着处理公事,都没有时间陪我到处逛逛。”

  “有一个葬礼要参加。”

  她张了张口,双目盯着后视镜里他棱角分明的俊脸,许多话想说又不敢说,她好歹也是临城上层社会的名媛,应付过形形色色的男人不少,怎么会听不懂裴堇年故意避而不谈的态度。

  她顺势往下问:“谁的葬礼,需要我陪你出席么?”

  裴堇年忽然似笑非笑的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沉稳的目光让人寒意大增。

  “需要。”状似随意的声音,低沉的语气却透着一丝丝嘲讽。

  陆允溪没空去注意到这个细节,此时正因为他“需要”两个字而欣喜,再怎么样,她也是裴堇年的未婚妻,和他一起出现在公共场合,是再理所当然的事情。

  ——

  手里拿着父亲的遗嘱,再三确认,又得到安律师的保证,此遗嘱有效。

  这是童熙的手里,唯一能够为自己在童氏争取立足的砝码。

  她决定,买最近的一班飞机,返回临城。

  “童熙,你等一下。”

  房东追出来,递给她一封信,“喏,早上收到的,幸好赶在你离开前送到你手上了。”

  童熙一边道谢,一边和房东闲聊,拆开信件,忽然脸色突变。

  “这个混蛋!”

  什么名表,她根本没拿。

  昨晚上那种情况,她能清楚的回忆完整已经算不错,哪里还有精力去偷他身上的什么东西!

  竟然告她偷窃!

  裴三爷什么时候小气得在这种小东西上斤斤计较了,分明就是在故意为难污蔑!

  “怎么了童熙,看你脸色不太好。”房东凑过来,眼睛往她手里落去。

  童熙将法院的传票对折两下,随手放进衣服口袋里,“没什么。”

  “那就好,唉,我忘了说了,你一个小姑娘,以后再租房子住,可要长心眼,不是人人都有我这么......”

  “谢谢张姐,我要赶飞机了,有空回来看你。”

  童熙瞥了一眼手机,和房东告别,赶去机场。

  而她不知道的是,一架私人飞机,和她的班次同时起飞。

  三个小时后,童熙站在临城机场,紧握的手心微微颤抖,她甚至不敢睁眼分辨这个曾经待过二十五年的城市,生怕发现一丁点的改变,都会心起微恙。

  前方一阵骚乱,数十家记者举着话筒,连珠炮般的提问陆续砸向从私人VIP通道出来的一对璧人。

  童熙差点被人群撞倒,往旁边侧开一步,并不刻意的视线往前方一睇,瞳孔内霎时一片兵荒马乱。

  陆允溪挽着裴堇年的胳膊,笑得小鸟依人,眉眼间的骄傲得意尽落人眼。

  裴三爷携未婚妻出现在机场,这种消息即便不刻意散播,也会有大把的记者抢着来报道,毕竟裴三爷这位掌控着临城一半经济命脉的男人从来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但凡是一丁点捕风捉影的消息,足够占据好几天的头条。

  听闻他对未婚妻十分宠爱,近期居然破例带着她在镜头前出现。

  记者的提问,自然是围绕着两人的婚期。

  陆允溪挽着唇,十足的甜蜜,她正要说话,身旁的男人忽然一声沉呵。

  “童熙!”

  真是出门踩了屎!

  童熙手握着行李箱的拉杆,后背僵直,脚步不由自主的驻了驻,再想要抬步时,身旁已经围上来几个记者。

  “这不是童小姐吗,当年的临城第一名媛,消失了三年了。”

  “怎么这么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三年前她不是裴三爷的......”

  童熙被围堵得水泄不通,她感觉周围的空气都逼仄起来,捏着拉杆的手紧了紧,耳朵里不停的灌入那些不堪的议论声。

  “情人”两个字,相当刺耳。

  她深吸一口气,忍不住转身,一眼看见站在两米开外的裴堇年。

  她抿着唇笑,“三爷,好巧啊。”

  “是很巧。”镁光灯下,将他英挺的轮廓忖得高深莫测。

05.睡的男人是同一款

  隔着层层人群,童熙依然能够看清裴堇年坚毅凛然的面容,黢黑如墨的黑眸毫无顾忌的凝视着她,对周围惊讶抽气的人们视而不见。

  童熙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短暂的相视后,立刻侧开脸。

  她在无数道注视的视线下,微微一笑:“不知道和三爷一班飞机,我是不是挡了你的路了。”

  “没人接机?”

  童熙无情绪的眼眸幽幽暗下,“赶不上三爷。”

  “既然回来,应该告诉三爷一声,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童熙心里轻笑,然后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太过嘲讽,立刻收敛,心中一阵烦躁。

  两人仿佛心照不宣,对昨晚的事绝口不提,好似当真隔了三年首次见面一般。

  她昨晚差点被他给掐死,到现在浑身酸痛难忍,怎么可能对着他能好言好语的笑得出来。

  这些记者。

  她拧眉,冷淡的瞥了一眼好几台试图将她和裴堇年装进同一个镜头的摄像机,如果不是裴堇年刻意透露行程,以他向来严谨的作风,怎么可能让人在机场围堵。

  她有点怀疑,这是他故意要在她回到临城的第一天,将她推向风口浪尖,不知道是不是她自作多情了。

  “熙熙。”温婉的女声,隔断忽然静默的气氛。

  童熙浑身一抖,头稍稍往后仰了一些,视线从裴堇年的肩膀擦过,缓缓落在陆允溪的身上,笑的没心没肺:“恭喜姐姐,要结婚了。”

  “恩。”陆允溪高高在上,笑得温柔,“堇年有些着急。”

  呵呵!

  童熙笑了,很轻的一声,“你嫁给裴三爷,很般配。”

  陆允溪笑的甜蜜动人,“等婚期定了,我会通知你。”

  童熙实在看不惯陆允溪脸上作假的笑容,唇弯得几近淡漠:“不必了,你应该不会想要在婚礼上看见我。”

  话一落音,流转的目光擦过裴堇年。

  陆允溪如临大敌,挽着裴堇年的胳膊,宣誓主权:“怎么会呢,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

  是啊,一家人,连男人都睡的同一款。

  童熙垂着纤长细密的睫毛,一刻也不想多待。

  “走吧。”

  倒是有人,比她还要心急。

  裴堇年的手,在陆允溪手背上安抚性的搭了一下,充满男性气息的低沉声音逼进耳朵,走到童熙身侧,他停住脚步,勾着唇,似笑非笑的看着童熙。

  那种笑,有些暧昧不明,透着危险气息。

  童熙自然的垂下头,不动声色的抚了抚衣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所幸他迫人的目光只是短暂几秒,根本没给童熙反应的机会,已经挽着娇妻离开。

  那些记者权衡之后,追着裴堇年离开,报道一个当势的财阀,比一个落魄名媛的八卦有价值的多。

  两个小时后,童熙提着行李箱,出现在陆家别墅外。

  她盯着黑漆铁门内绿化得益的草坪和灯光明亮的别墅,幽幽眸光一寸寸的暗下去。

  翻修过几次的老宅,早已经没有爷爷在世时候那种古色古香的书家气息,尽是铜臭味堆砌起来的奢华。

  “小姐,请问找谁?”

  三年不曾回来,佣人换了一批,他们没有见过童熙,但见她一身优雅的气质,语气还算和善。

  “我找陆川。”

  “请问你有预约吗?”

  预约!

  她回自己的家,居然还要预约,陆川的排场,越发的大了。

  “没有,我叫童熙,你进去通报一声。”

  几个佣人面面相觑,一脸狐疑,差了个人进去传话,没一会儿便有人出来请她进去。

  她提着行李箱,没有让佣人代劳,站在别墅门前,出来迎接她的人让她吃了一惊。

  “叶蓁蓁?”

  “是我。”女人微微一笑,伸手要接过她的行李箱,“听佣人说你回来了,我来接你,三年没回来,怕你不熟悉家里了。”

  童熙往前站了一步,恰好拦在叶蓁蓁的前面,挡住行李,不让她碰到分毫。

  “这是我家,怎么能麻烦你呢。”

  她双眸轻眯,露出不明意味的笑:“你什么时候嫁过来的。”

  “三年前你走后不久,当时我有给你寄婚贴,只是没想到,你没来。”

  “你的婚礼,我当然不能来,我怕自己恶心。”

  “熙熙......”

  “别叫得这么亲热,别说三年前那件事你没有份,我现在是该叫你蓁蓁,还是大嫂?”

  叶蓁蓁面色僵白,眼眶内泪光盈然,无辜又委屈,堪堪要落下泪来。

  童熙是一眼也不想多看她。

  四处环视了一圈,没看到陆川人在哪里,她径直往二楼去,站在爷爷的书房门前。

  她敲了敲门后等在外面,扣门声刚一落下,里面传来中年男人浑厚的声音:“进来。”

  童熙整理衣襟的手指颤了颤。

  推开门,陆川手里拿着高尔夫球杆,对着足够有整面墙大小的液晶电视挥杆。

  看见童熙,吃了一惊。

  “熙熙,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该回来?”

  书房内的沙发换了新的,墙上的书架也被拆了,檀木制的书桌换成了玻璃电脑桌,实木地板上铺了一层浅灰色的毛毯。

  变化真是大。

  陆川赤着脚,将球杆放下,调整好笑容迎上来。

  “姑父不是这个意思,这些佣人实在不懂事,我们家的大小姐回来了,居然不通报一声,饿了没,姑父这就去让给你准备吃的。”

  “姑父。”童熙打断他的话,像是十分诧异的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爷爷才去世几天,姑父就把爷爷的书房都重新装修了一遍了?”

  陆川表情一怔,随即露出无奈的笑来:“熙熙,你不知道,你爷爷病的大半年,一直都是我在这里办公,也是你爷爷的意思,让我按着自己的意思装修。”

  “那姑父原来的书房呢。”

  “给你大哥允辰了,他最近在学投资,需要个地方办公。”

  童熙坐在沙发上,一头微卷发挽在脑后梳了个公主头,优雅可爱,天生的名媛气质让人舒心,她端坐着,一双清澈的黑眸,浅笑着睨向陆川。

  “姑父,你是不是欠了我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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