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楹大陆,辽阔无边,在这里存在四个国家,分别是忘炎国、隐雾国、启习国、琉风国,四足鼎立,由此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
虽然每一个国家都是狼子野心,各怀鬼胎,但也正因为这样,各个国家不敢随意发动战争,生怕自己国力受到损害就会遭受其他国家的入侵。
琉风国,苍冥山,雨缨宫,此处青山峭石,迷雾萦绕,一袭白裘衣装的公子站于悬石之上,飘然轻柔,与夜空明月融作一体。
她的名字叫白诗缨,生得貌美,气质若仙,她虽然穿着一身男儿装,但却是一个女儿身,一双晶莹眸眼遥望夜空,她似是在思考什么,低垂眼眸,最后却是摇了摇头。
“宫主。”一道清脆女声悄然响起,白诗缨听闻回头看去,发现正是自己的婢女揽月,揽月穿着青衣玉袍,长得秀气,举止得体,若是旁人不知还以为她是哪家官人的千金小姐。
只见得揽月轻盈迈前,欠着身子向白诗缨行了一个礼:“宫主,夜已深,为何还不休息?”
“睡不下就出来走走,揽月,今天的月亮可真美了。”白诗缨眼瞳中映衬着柔和的月亮,碧光流转,魅惑动人。
揽月迎着白诗缨的目光看去,也发现今晚的月亮特别柔美,形若玉盘,清灵委婉,但这一幕场景相配合着白诗缨此时的心境却是显得几分落寞,于是揽月问道:“宫主,你是否还在记挂着血华?”
“休得胡说,难道就不怕我罚于你。”
“奴婢多嘴。”听得白诗缨娇声微提,揽月自知说了不应该说的话,那个人已经死去,揽月现在提了恐怕也只会伤了白诗缨的心。
血华,出身于江湖鬼冥楼七杀之一,为人冷漠残酷,是杀手中的顶尖人物,但是此人却是为了白诗缨死去,虽然白诗缨面若冰霜将自己内心情感掩饰的完美,但揽月却知道自己这位宫主正在伤心,只不过她没有流露感情而已。
“宫主,时间晚了,明日你还约了夏晓雨姑娘。”
“我明白了。”轻盈站身,姿若玉蝶,白诗缨脚踏虚空从岩石中缓缓落下,配上一袭白裘犹若天宫仙女,若不是白诗缨穿着男儿装的原因,定是绝世美女,倾国倾城。
从山中下来,夜色映路,前方大道光亮明目,两边数影交错使得气氛透着一丝诡异。白诗缨从苍冥山山一路走下,来到她辉煌的雨缨宫中,青砖玉瓦,庭院内侧清幽怡人,在这个宁静优美的地方居住反透着半点寂寞。
走至大门前,曼月、溪诗两名女子恭身迎接白诗缨,齐齐说道:“欢迎宫主回来。”
“你们退下吧,时间不晚,今夜不用值守。”
听得此话,曼月与溪诗娇颜上均透露着一丝诧异,平日雨缨宫中守卫森严,像她们这些当下人的一定会遵从宫主命令进行守卫,反倒是今日不用值夜,只不过两人碍于宫主地位,不得不遵守白诗缨命令。
略一欠身,两人齐齐告退,雨缨宫,暮月苑此刻在月色照耀下犹如披散一层迷雾轻纱。白诗缨是这雨缨宫中的主人,在江湖中是闻名遐迩的白衣公子,以凌厉的剑法和浑厚的功力而使江湖中人敬畏,宫内有着五名贴身侍候白诗缨的宫女,分别取名溪诗、揽月、盈诗、曼月、紫嫣。
虽然人数不少,但不知为何白诗缨心里总是有点空荡,像是缺了一角,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每当夜已深时,这种悲伤的气息就弥漫全身,像是使得自己每一刻都透不过气来。
回到卧房,蜡光昏黄,坐于木妆花台前,白诗缨将秀发上的长簪放下,如瀑布般及腰长发散落于下,配合着绝美容颜,宛若与尘世格格不入的仙女。
掀开珠帘细纱,白诗缨打算就寝,却不料此刻传来一道男子声,“白诗缨,我知道你在的。”
听闻声音,白诗缨也不惊讶,她知道那个男人一定会来到这里,因此才将守卫调开,披上一件玉帔,轻姿漫步出现在房外,那个男子一双锐利眸眼正好落在白诗缨身上。
“极少看你穿女儿的装扮,没有想到如此艳丽动人。”
“你出现在这里可不是为了夸奖我的吧?”白诗缨侧过身,娇颜上透着半分冰艳。面前这个男人名字叫凤轩,是忘炎国的太子,也是江湖有名的杀手组织,鬼冥楼的楼主。
白诗缨并不喜多言,冷冽目光侧目对视,像是等待着凤轩说他这一行的目的。被白诗缨这么看着,凤轩只感浑身的不自在,“不要这样看着我,难道你是喜欢我不成?“
“你有什么目的?”
“就是想念你才看看你,只不过我看你好象心不在焉的,难道是因为血华的事情?“
“为什么要提那个人。”白诗缨背过身影,白纱轻飘,身姿如同在迷雾中般模糊,见得她这般模样,凤轩更加确定白诗缨是因为血华的事情。
在二个月前,万花楼有一批杀手想要杀死白诗缨,并且雇佣杀手血华一起协助,但血华一直喜欢白诗缨,当得知雇佣主要杀害的对像是白诗缨时,立刻拒绝帮忙并且帮助白诗缨逃脱,也因此血华送上了性命,其实个中原因复杂无比,有一部分还是确实是白诗缨间接害死。
为此,白诗缨无比内疚,却不知如何弥补,像她这样武功深厚,剑术高超的人,一般心境平和不被外事所感染,因此即便难过,她也收敛在心,何况二个月的时间过去,白诗缨早已经把当日所有感情埋藏在心。
“凤轩,不要再提这事情了。”白诗缨话语坚决无比,而凤轩也了她,想必若是再提定然会牵起她的怒火。
只不过却有些可惜了,鬼冥楼中有着灵溪,紫禾两位杀手,身为七杀的两名成员,暗杀技术与功力十分高超,即便是凤轩这位楼主的命令也不一定会听从。其中,灵溪与血华感情十分友好,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想必灵溪也早已得知血华死在白诗缨手里,此刻应该是赶来雨缨宫这里寻找白诗缨复仇。
而凤轩出现在这里的真实目的不仅仅是为了一睹爱人芳容,更是为了保护白诗缨,他本是一名冷漠男子,自不会将所知事情说出。
笑意吟吟,凤轩俊俏的面容堆着和煦如春的笑容,只听他说道:“白诗缨,你知道我爱喝酒,我看你今晚也无法入眠,不如就陪我好好喝上一把如何?”
“原谅我无法陪你,明天我约了雨儿。”轻甩流苏绣衣,白诗缨一如往常那样冷漠,与之不同的是今日的她多了一份女人的魅惑与柔美,让凤轩魂牵梦绕,思绪渐离。
第二日清晨,天空边际线上泛起一丝肚白,琉风国皇宫,金碧辉煌,庄严肃穆,云霄宝殿气势非凡,无不透露皇家贵族尊严高傲。两边侍卫腰佩长剑,英武守护在大殿两边,而在正殿之上,赫然是身穿金龙袍衣的琉风国皇上风锦席。
风锦席长相英武,身姿挺拔魁梧,王者气息若隐若现,身为一国之君,他整日埋头处理国事,英俊容颜看上去十分疲倦。
此时,大殿下忽然传来太监的通传声:“禀告皇上,公主求见。”
“是雨儿?快请。”大殿上回荡着风锦席英武之音,不多一会儿,一道倩影缓缓出现,她穿着白纱留仙裙,长相可爱美丽,一头及腰长发乌黑柔顺,此人正是琉风国公主,风锦席的妹妹,夏晓雨。
夏晓雨手中端着一盘甜点小心翼翼地来到风锦席身前,问道:“皇兄,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看你最近好象挺累的。”
“你这丫头今天倒是挺乖的,怎么,不去舞剑吗?今天那么悠闲来找我肯定是有事所求。”当见到自己妹妹时,风锦席原本端着严肃的面容瞬间消散,只有在夏晓雨面前他才能笑得这么开心。也不得不说两兄妹相处近十五年的时间,当看见夏晓雨今日如此殷勤,立刻就知道他的妹妹“不怀好意”。
夏晓雨就知道风锦席会猜出自己的心意,也不隐瞒,撩起耳旁碎发笑道:“我不想那么快嫁,我知道皇兄你最近在为我操办婚事,但我还小,还可以留在这里多陪你几年。”
“口甜舌滑,你是真的想陪皇兄还是想自由自在几年?我的好皇妹,不是皇兄说你,但你的年龄已经不小了,当父皇在世的时候就一直督促你的婚事,如今父皇已不在,你是不是应该好好考虑你的终身大事。”
“好的好的,我的好皇兄,难道你忘记跟我说过什么了吗?在你还是太子的时候你可是十分不赞成我那么早嫁,如今怎么又变了?”
被夏晓雨那么一说,一时间风锦席竟无言以对,事实上他的确说过这样的话语,当下无奈只好招招手:“好了好了,皇兄就不再管你的婚事,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但你可要知道,你是我琉风国的公主,不能再整日流连在江湖中,若是发生什么事……”
“明白了,明白了。”夏晓雨嘻嘻一笑,飘然离去,事实上若是可以的话她会留下来和风锦席继续唠叨几句,只不过今天的日子却是十分特殊,因为白诗缨要来了!
皇宫御花园,鸟鱼花香,四季清明,夏晓雨独自一人站在小桥之上,静心观赏着河中鱼儿欢闹,不多一会儿,夏晓雨等待的人终于到了。
“雨儿,我来了。”
“缨儿,我好想你。”看见自己等待的人终于来了,夏晓雨开心得像一个兴奋的小女孩直接扑到她的怀抱中。两人有近半月不见,思念堆积,自然挂念。
白诗缨依旧穿着一袭白裘衣袍,腰佩玉剑,俨然是一副超然脱俗的翩翩公子,事实上夏晓雨也知道为什么白诗缨要以女扮男装出现,白诗缨容颜绝美,若是以女装出现,想必在江湖中必然会掀起一番动荡。
在江湖中闯荡,还是男儿之身出现的好,这也是白诗缨、夏晓雨两人的师傅,南宫老头所教导。
御花园林鸟声轻鸣,白云飘飘,两个小姐妹依小桥边上闲聊细语,若是旁人不知道还以为这两个姐妹是一对热恋的恋人,事实上夏晓雨对于白诗缨的喜欢近于恋人,若是有白诗缨一直陪伴自己的话,她宁愿不恋爱,从中不难看出夏晓雨对于白诗缨的感情。
聊着家常,也是痛快的事情,两人从御花园中的小桥边上一边散步一边谈话,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御花园内,此时夏晓雨忽然提出:“对了,缨儿,师傅他们也来到琉风国了。”
“真的吗?”听闻此话,白诗缨喜不自禁。教导白诗缨、夏晓雨两人的是一个叫南宫子轩的老头,其绰号又在江湖称为南宫神医,以高超的医术见长,当年白诗缨在跟随南宫子轩修炼的时候,夏晓雨才被皇家的人派遣过来一同学习修炼,也因此两人才认识。
白诗缨已经忘记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自己的师傅师娘,听得他们二老都在琉风国皇宫内,这便立刻跟随夏晓雨前去。
二老居住在伏月殿上,这里虽然谈不上气派威严,但却有一种隐居山林的清幽宁静之感,庭院上种着各色的花草树木,环境优美,门口还站着两名侍候的丫鬟,从中不难看出皇上风锦席对待二老的尊重。
迈过门堪,夏晓雨拉着白诗缨的手心欢快的来到殿内,此时二老都在大厅中坐着,看见一白一青两道人影出现时,南宫子轩最先反应过来。
“这不是雨儿和缨儿吗?怎么都来了。”南宫子轩难演面容中的喜悦,颤抖着的老手连连将茶杯放下,他可好好看看自己两的徒弟的脸。
夏晓雨还好,因为其是琉风国的公主,常年待在皇宫,南宫子轩想要见也是见得到,但是白诗缨就不一样,她就像是生活早深山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平日极其难得才下一次山。
南宫子轩握着白诗缨的手问道:“缨儿,最近过得还好吗?”
“师傅,我很好了。”
“你还想骗我,你知道师傅能看人心,我觉得你最近像是被什么事情所困扰着了,不过我相信这绝对不是什么艰难的事情,你会克服的。”
听着师傅安慰,白诗缨像是再天上飘荡的风筝好不容易才落回在地上,“师傅,谢谢你。”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了。”南宫子轩话音落下时,站在他旁边一名中年女子也同时开口:“就是,你从小就和我们一起生活,哪还需要说什么谢谢。”
说话的妇女正是南宫子轩的妻子,名字叫作花娘,穿着绿衣长衫,风姿卓越、举止优雅大方。
白诗缨看着两老,即便平日如何坚强也忍不住觉得感动,只有亲人才是自己值得依靠的港湾,这是其他人所比不上的。
夏晓雨看着白诗缨这个模样,忍不只嘻笑一声:“缨儿,怎么了,难道你流泪了吗?”
“不可能。”轻转柔姿,白诗缨那精致脸蛋似寒霜落下,冰冷无比,不过片刻就将所有的感情掩饰在内心,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像冰一样,不过也正是因为她的坚强所以夏晓雨和她在一起才会有这般强烈的依赖感。
二姐妹陪着南宫子轩二老坐下,叨叨念念地开始说起二女平日所发生的事情,不得不说在这时候哪怕是惜字如金的白诗缨也开始畅谈起来,先说起她离开南宫老头以后在江湖外飘泊,后来更是建了威名远扬的雨缨宫,白诗缨目前的成就着实也让南宫老头感到欣慰。
夏晓雨与白诗缨一样,虽然两人一同闯荡江湖,但她却没有做出什么成绩,主要是她生性天真贪玩,喜欢在江湖中逍遥自在,又不爱与人结怨,因此名气一直寂寂无闻,不过这对于南宫老头甚至于风锦席来说都是一件好事,若是夏晓雨成了一个惹祸精,那估计风锦席这个当皇上的可就要头痛了。
聊至深处,南宫老头一时兴起就提出道:“缨儿,那么长时间不见,不知道你剑法到了什么境界,不如我们来比划比划。”
“既然如此,那徒儿就得罪了。”白诗缨白衣飘飘,手执长剑,漫步行走在屋外庭院,周围空荡,却有一股轻袅袅的青风吹起。
南宫老头快走数步,随后空中一个翻转直接来到白诗缨面前,看着白诗缨身姿轻盈,气质凌然就知道她这些年来必定勤于练功。
花娘站在玉栏内的长廊里,远远地抛出一把剑给南宫老头,笑道:“老头子,可要好好加油了,若是输了可就丢人。”
“哈哈,要是输了才不丢人了。”南宫老头此话是指,若他被自己徒弟打败,那并不不能说明自己功力倒退,而是自己教导得好,徒弟功力长进,这才可以将他打败。
白诗缨在江湖中虽然成名已久,但自她出师以后南宫老头就很少与她较量,因此当南宫老头拿起长剑的时候便打算全力以赴,不手下留情。
长直指长空,气贯长虹,南宫老头身上弥漫着威严强势的气息,气劲萦绕,阵阵清风吹起袖衣映衬出身上的超凡气质,只见他单脚一踏,长剑快速刺去。
在白诗缨与南宫老头两人距离越来越近的时候,白诗缨这才开始行动,轻摆腰身犹若鸿燕敏捷,把剑茫躲开,她掌中玉剑立刻落下。
“惊鸿流云身法,不错。”南宫老头接过她的接招后倒退数步,这一招身法是花娘交代白诗缨,没有想到她竟然将此招练的如此娴熟,看着情况恐怕即便是花娘也没有运用的巧妙。
夏晓雨看到此场景,禁不住跳了起来鼓掌道:“加油,缨儿,你肯定可以打败师傅的。”
南宫老头听了此话差点气晕过去,怎么夏晓雨不帮自己加油反而帮缨儿加油了?难道自己就不是她的师傅吗?
回过身后,南宫老头将意志力全神贯注地集中在白诗缨身上,傲然笑道:“既然缨儿进步了那么多,那就尝试一下为师此招吧。”南宫子轩左手在剑身轻轻擦拭,身形虚无,轻身一跳直接来到白诗缨身前。
白诗缨反应及时,两人长剑直挥,空中上闪烁无数剑影,火花四射,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天空中响彻震荡,周围安然直立的树木竟也被白诗缨与南宫老头两人比武过招的剑风所压弯,不难看出两人打斗的激烈。
“起。”白诗缨迅速后退,玉掌间凝聚着一道气劲,灌入长剑,只看见剑身居然产生起龙吟之声,身若流星,长空一鸣,白诗缨双脚踏在平地之上竟向南宫子轩身前平移。
南宫子轩虽不知她此招法的巧妙,但若是用柔力应该可以化解,只见他挥动长剑,笔挺锋利的剑身就像灵蛇走动,蜿蜒前行,两把剑在空中交碰,巨大的冲击力使得白诗缨和南宫老头不由后退了一步。
花娘见结果已然分晓,立刻上前阻止:“行了行了,平手,这一局就算平手。”
南宫老头哈哈一笑,也同样说道:“是的,平手,缨儿这些年功力进步神速,现在连为师都只能仰望。”南宫老头成名已久,在江湖中不仅仅有神医之称,更有着剑术超凡凌厉,招数变幻莫测的评价,但今日能与自己徒儿打成平手也算得上一桩美事,起码白诗缨没有辜负自己的栽培。
对于南宫老头的表扬,白诗缨是愧不敢当,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白诗缨将长剑收起并向南宫老头施礼表达徒弟的尊重。“师傅过奖了,徒儿之所有有今日还是多得师傅的培养。”
“不错不错,不亏是我的好徒儿,以后你要有空常和雨儿来看看我,这些日子我和你师娘都会住在琉风国内。”南宫老头与花娘云游大海,并不会在某一个地方长期居住,这一次来到皇宫一来是因为风锦席殿下的邀请,二来是因为他们也思念夏晓雨,所以这才过来。
如今南宫老头和花娘看见了两个徒弟,思念之情也算得到缓解,看着天空夜色渐渐衰落,于是说道:“天色也不早了,你们也好好回去休息吧。”
“好的,师傅。”白诗缨、夏晓雨两人施礼告退,这才齐齐走出这僻静幽雅的庭院里。
琉风国皇宫,每到夜晚这里总是有大批的守卫进行值班,目前四大国各怀鬼胎,难保其他国家会派出杀手暗杀君主,若是君主遇害则会全国大乱。
白诗缨、夏晓雨两人漫步在清幽宁静的碧玉长廊,两旁种着清香扑鼻的白兰花,花色怡人,配着那柔美的月亮更增添了唯美神色。
两姐妹两人相依而走,即便无话,却也感觉到心中的亲切,两人自小共同生长,待于彼此都是生命中的唯一,亲如姐妹,这份感情不得说是不浓厚。
而在白诗缨、夏晓雨两人身后正跟着二位宫女,名字分别叫宁魅、宁烟,两个美丽的女孩是一对感情友好的姐妹,她们本是被白诗缨这位雨缨宫宫主所收养,后来白诗缨为了照顾夏晓雨生活方便,特别将两位丫鬟赠送给夏晓雨。
宁魅生得可爱机灵,穿着鲜艳红衣长裙,带着玉簪,气质灵然乖巧,她踩着小步子静静地跟随着,而宁魅旁边的则是姐姐宁烟,自然大方,貌美如花,身上洋溢着一股清新温柔的气质,纯真幽雅。
走至走廊中间,白诗缨忽然婉声问道:“宁魅、宁烟,你们两人这些时日可都有好好侍候雨儿吗?”
“谨记宫主的话,我们待主子一心一意,只要主子一句话我们愿为此而献出所有。”宁烟低眉轻语,声若鸟莺,而白诗缨对于她的回答也十分满意。宁魅、宁烟是雨缨宫中最听话和聪明的两位丫鬟,因此将她们两人送去照顾夏晓雨也算放心得很。
而长廊尽头正是夏晓雨珍雨宫的大殿所在,地上铺设的金漆瓦片,木质长廊,琉璃花户,尽显皇族公主的尊贵与华美,白诗缨将夏晓雨送至寝宫内后原想回去,却没有想到走至门前却有一道黑影忽然闪过。
“有刺客!”白诗缨双手摘叶,左右一射,只看见那清脆嫩绿的叶子破开空气直接将屋瓦上两名刺客给打落下来。
刺客们自知自己位置被发现,犹如凶猛野兽忽然来袭,一众人从瓦片上齐齐跳落,站于地,手握各样兵器直接来袭。
白诗缨玉手抽起腰间青茫长剑,轻步微踏,以行云流水的绝妙剑法将为首几名黑衣男子尽皆杀去,只不过刺客数量太多,即便白诗缨杀了第一波,紧接身后还有数波刺客。
宁魅、宁烟两人知道这种时候应该护身在夏晓雨身前,可惜她们两人没有带武器,当刺客冲来的时候只能以巧妙的拳法将对方一一打落。
夏晓雨也有一身武功,可惜宁魅、宁烟担心她受到伤害,硬是拉扯住不让她迎击刺客,“公主,快退回屋内。”
“不行,我怎么能看着你们和敌人打斗,而我就躲在一边了。”夏晓雨自然不忍于自己一人安然,宁魅、宁烟两人虽然说是丫鬟,但却也是自己感情要好的姐妹,因此决定投入战斗与敌人相斗。
只不过夏晓雨知道手上没有武器要和刺客打斗明显是不可能的事,因此迅速回到卧室内,将搁在梨花木桌上一把银色镶花剑拿出,就在转身之际,一名身穿刺客服装的男子破窗而入,手握铁剑直接划破夏晓雨的锦衣玉裳。
“该死,给我退下。”夏晓雨娇喝一声,手中长剑刺去瞬间将敌人贯穿,抽回剑身时已然有几名黑衣刺客来到寝室中,他们每一名身上都散发的凌厉的气息,看上去就知道是江湖中那些擅于暗杀的刺客。
“我不会怕你们的。”夏晓雨手中长剑贴合于掌心,婉转一步,轻巧越过数名黑衣男子,当刺客反应过来时他们脖上已经出现一道血痕,无力的垂倒在地。
此刻珍雨宫内已经是血迹斑斑,浓郁的杀戮气息在其中蔓延,虽然自刺客暗杀活动才过了三十秒的时间,但即便是这么短暂的时间已经有让夏晓雨感觉度过了三年之久。
房子门外,白诗缨正于众多刺客战在一起,身上白衣锦服已经沾染上殷红的颜色,她容颜阴冷,双眸寒光流转,一身凌厉的剑法在庭院前巧妙施转,可惜她终会感觉疲倦,体力渐渐消耗,看情况若再如此下去肯定会累倒。
夏晓雨想过去帮白诗缨,但大门前已经有数个黑衣男子等待自己,潜伏在黑暗的敌人无穷无尽,像是永远都杀不尽,这时候夏晓雨不禁抱怨道,皇宫中的守卫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刺客行动那么久还没有前来援助,如今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她必须要将面前的敌人全部杀死。
就在这时候忽然传来宁烟急促的声音:“主子,小心身后。”
听闻宁烟的声音,夏晓雨迅速回过头看去,原来已经有一名黑衣刺客挥起手中剑准备刺向夏晓雨,原本以为要被刺客这一剑给刺中,但却没有想到关键时候一道倩影挡在夏晓雨的面前。
宁烟及时出现为夏晓雨挡住一剑,同一时间她也将浑厚一掌直接拍向刺客,就此,宁烟与刺客两人同时倒地。
“宁烟!”夏晓雨焦急地呼喊,可惜宁烟胸膛上已经迈入一剑,血液犹如泉水汩汩流出,夏晓雨兰手将她抱起:“宁烟,你怎么了,不要死。“
“主子,我……“
“你不要说话,我现在带你杀出重围,以师傅他老人家的医术肯定会将你治好的。”就这样,夏晓雨带着宁烟冲入杀手之中,可惜白诗缨看到这一幕却是疯了地喊:“雨儿,你怎么了,很危险的!”
“宁烟受重伤了,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可能会没命。”
“即便如此也不许你用自己的性命冒险。”在白诗缨眼里,任何人的性命都没有夏晓雨来得重要,因此一跃飞身,她及时来到夏晓雨身边并且将周围的敌人都打退了。
“站住,还不知道暗处有没有埋伏敌人,若这样蓦然地杀出去或许会遭遇暗算,等皇上派人过来援助我们才能退去。”白诗缨一手扯住夏晓雨的衣袖,语气决然果断地说道。
“不行!”夏晓雨直接拒绝,她不知道如果等皇宫内的侍卫发现她们被暗杀的时候要等多久,若是这么等下去的话宁烟就会没命了。此时夏晓雨双手沾染着浓浓的血液,而宁烟娇容上已经变得苍白憔悴。
就在夏晓雨准备突然重围的时候,宁烟却忽然说道:“主子,这些年谢谢你对我的照顾,虽然我是你的丫鬟,但你待我却如姐妹那样,我想我应该不可能得救的……”宁烟每说一句话就停顿一次,仿佛每一字句都梗咽在喉咙中,艰难吐出。
听得宁烟说出这等自暴自弃的话,夏晓雨怒声道:“不许你这么想,你肯定不会有事的。”
“主子,我自己身体情况我清楚,奴婢只求你答应一件事……”
“行,你说,无论什么事情我都答应你,只要你好好活着。”一边说着,夏晓雨晶莹眼珠上流淌出滴滴泪水,身为妹妹的宁魅在旁边自然看到这一幕,她上前握住姐姐宁烟的手,凝声细语:“姐姐,你不要抛下我,你不许死。”
宁烟温和地看了宁魅一眼,正如平日那样怜爱柔情,她这一生唯一亏欠的就是自己的妹妹,两人自小就吃了无数的苦,长大以后跟了夏晓雨才过了些好日子,但她总觉得做得不够好,对宁魅总觉得亏欠了许多东西,因此宁烟在死前最后一个愿望也是与自己妹妹有关。
“主子,在我死后,我希望你代我好好照顾宁魅,好吗?”
“好,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小魅受到半点伤害,绝对不会!”这是夏晓雨对于宁烟许下的诺言,这一次宁烟为了救自己而将自己的性命搭上,若是连她这么一个小小承诺都不能答应,那她还能妄为琉风国的公主?
听到夏晓雨答应自己的请求,宁烟像是心事已了,缓缓地闭合清灵的眼眸,彻底的离去,也就这时候,宫中守卫才听闻声音迅速赶来支援,在守军统领的带领下,一群身穿银衣铠甲的守卫将一众杀手全部斩杀,可即便夏晓雨、白诗缨两人获救,但她们却也开心不起来,因为宁烟已经死了。
一个月过去,白诗缨、夏晓雨两人小心翼翼地将宁烟安葬,并以三品大官的礼仪为宁烟默哀,宁魅并没有进行吊唁,或许是因为太伤心的缘故,毕竟她只有一个姐姐,如今在世上与她相依为命的姐姐宁烟忽然死去,这个打击一定十分沉重。
夏晓雨将宁烟下葬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中,终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她无比的愧疚,因为这一次宁烟的死亡与自己有关系,哪怕死的人仅仅是一个丫鬟,但却也是一条鲜活的性命,何况宁烟这些年来待夏晓雨十分好,她早已经没有把宁烟当作是普通丫鬟看待,而是当作一个真正的姐妹。
其间白诗缨也有看夏晓雨,只不过却被她婉然拒绝,目前夏晓雨谁也不想看见,她想一个人静静待着。
直到第二个月,夏晓雨收拾心情重新面对未来时,她才能把这段伤心的回忆埋藏在心里面,而这时候宁魅也像一个无事人一样的出现,毕竟生活还是要接着过,若将整日沉溺在悲伤的回忆里,那未来就不需要继续了。
而在夏晓雨重新走出珍雨宫的大门时,白诗缨却告诉了她一个消息,那就是南堂邪来了!
南堂邪是夏晓雨的外公,虽然说是外公,但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甚至连年龄都差不多。夏晓雨跟随着白诗缨前去绿然间等待。绿然间,那是一处建在御花园的凉亭,此时是夏季,百花绽放,姹紫嫣红,南堂邪坐在凉亭石椅上,手执玉笛轻轻吹起,他面若冠玉,身材傲然笔挺,穿着蓝云侠服,笑起来的时候似春风四月,和煦温暖。
当他得知夏晓雨来到的时候,连忙迎了过去:“雨儿。”
“外公好。”夏晓雨笑眯眯地出现在南堂邪面前,面容上尽是惊喜,但南堂邪却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半点微伤,当下连连摇头:“雨儿最近可辛苦了对吗?”
“外公……为什么那么说了。”
“孩子,还在我面前伪装吗?放下你的面具吧。”像是看透了夏晓雨的心事,当南堂邪的话音落下时,她微笑的脸为之一僵,随后竟如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南堂邪踏出一步将她拥在怀里,右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他知道夏晓雨是多么的不容易,只不过她一直都很坚强,从来不愿意把柔弱的一面拿出来给别人看。
“雨儿,我都听说了,小烟死了,对不对?”
“嗯,外公,忽然雨儿觉得自己很没用,好象身边最要好的人都保护不了。”
事实上在夏晓雨身边总有那么一些人接二连三的死去,对自己最大伤害的不仅仅是宁烟,而且还有他的父亲尚明帝。
尚明帝本是琉风国的国君,后来因为重臣贡家的谋害而死亡,风锦席仓促之下这才接过皇帝的位置成为新一任的君主,当时琉风国内大乱,风锦席一心忙于治理国事而疏忽对夏晓雨的照顾。
那一阵子恐怕才是夏晓雨最为悲伤艰难的时候,只不过好在有白诗缨的陪伴她才撑了下来,而现在宁烟死去,这明显对她造成了一个重大的伤害。
“外公,小烟的死,她知道吗……”夏晓雨所说的她,指得是78,启习国雪见城的皇妃。
78与宁烟两人关系友好,两人从小共同成长,后来宁烟被白诗缨接走,78与宁烟两人才分离各地,想着远在他方的78若是闻得宁烟死亡的消息,肯定比自己还要伤心。
南堂邪心中感慨,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夏晓雨一心还挂念着其他人,明明自己情况并不好,还想着78的情绪如何。
“雨儿,关于78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她有雪慕远照顾,好得很。”
雪慕远是启习国的皇太子,权利重大,地位非凡,而且他一表人才,又十分喜欢78,想来如果是雪慕远的话,肯定可以好好安慰78。
反比目前的夏晓雨,娇容憔悴,明显是这几天没有睡好,此刻夏晓雨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的好。
夏晓雨知道南堂邪心疼自己,坚强笑道:“外公不用担心,我只是难过,现在已经好了许多。”
白诗缨穿着清秀白衣,弯弯柳眉似一轮明月,只听得她同样说道:“雨儿情况已经好了许多,前辈不用担心。”
“有宫主在的话,我也不会太担心。”南堂邪看着白诗缨,自知面前这位白衣公子如同一副良药,对于夏晓雨有极强的治愈力,悬着的心也算是稍稍落定。
“对了,不知道皇上目前怎么样了?想必他应该被烦扰的国事给弄得焦头烂额吧。”南堂邪忽然讪笑道,风锦席新君上任,虽然能力高强,但忽然面对一大批的朝政事务肯定是应付不了。
南堂邪的话的确是说中了,夏晓雨不由笑道:“是啊,皇兄的确有些忙不过来,每日披星戴月都在看着奏折,即便我想帮忙也不知道如何帮助他。”
“一过之君本来就不是容易的事情,你父皇生前也是这般劳累,可惜他最后却是死了。”说到此处,南堂邪长长叹了一口气,像是抒着心中无奈与思念。
南堂邪年轻虽然年轻,但辈份却是不小,与尚明帝相交甚好,因此对于他的死,南堂邪也难过了一阵子,可惜人死不能复生,还活着的人除了在阳间活得更好外并没有什么可以做到。
凉亭上,春风吹起,鸟语啼鸣,这明明已是春末,却不见夏天来临的迹象,三人依在亭子石栏,气氛中终是多了一份萧瑟悲凉之意。
南堂邪知道旧事不应再提,于是转而问道:“雨儿目前岁数也不小,可有相好的公子哥儿?”
被南堂邪提起这事,夏晓雨不禁娇颜羞涩,连连躲在白诗缨的白衣后,“缨儿,快帮我。”
白诗缨气质冷冽,但当夏晓雨躲在她身后时,她也不由感到窘迫,无奈摇头:“这事我怎么可能帮得到你。”
“缨儿太坏了。”
南堂邪白皙俊脸上勾勒起一丝笑弧:“她可不坏,你才坏了,你可知道四国之中政治斗争极为强烈,虽然看着太平,但每一个国家都在暗中结成联盟,若是把你嫁给哪国的皇子,肯定能给国家带来安定。”
“不要!”夏晓雨坚定的拒绝,她才不想沦为联谊国家政治关系的工具,而且她的皇兄风锦席也没有那样做,但南堂邪居然就想着这么做了。
“我还想好好逍遥几年,这样一来就可以好好陪着外公、缨儿,还有师傅师娘,你说对不对。”
“你个丫头就会狡辩。”南堂邪无奈笑了一句,如果自己真的要和夏晓雨斗嘴的话,恐怕是斗不赢,正当南堂邪还想问问夏晓雨的情况时,忽然发现她娇躯为之一颤,红润容颜变得苍白无色,这症状看起来十分不妥。
“雨儿你怎么了。”南堂邪紧张问道,当他话语一出时,一边的白诗缨也看了过来,她紧张地握着夏晓雨的手,这时发现雨儿身体居然如此冰冷。
“糟糕了,雨儿是中毒了!”白诗缨深得南宫老头医术的真传,所以一眼就看出了夏晓雨是中毒了,只不过她也不明白夏晓雨中得是什么毒,但好在自己的师傅南宫子轩就在皇宫中,于是带着夏晓雨回到珍雨宫的同时,迅速命人将南宫老头叫来。
珍雨宫,灯光昏黄,此时这里聚集着众多的人,白诗缨除了找了御医林夕前来帮忙外,更是让师傅南宫子轩亲自把脉。
就在这里情况危急之时,殿堂门外却出现了一名身穿金龙袍衣的中年男子,气质庄严,身材笔挺,此人正是尚明帝!
当南堂邪、南宫老头等人看到他时大为惊讶,不由出声问道:“你,你怎么在这里。”尚明帝本身已经死了,忽然出现,明显让南宫老头、南堂邪等人感觉惊讶。
“我们的计划成功了,只不过我好象复活晚了。”尚明帝神色有些紧张,一双锐利的眸眼始终落在夏晓雨身上,看起来他是因为太关心夏晓雨才会出现。
南宫老头与花娘对视一眼,虽然对于尚明帝的出现感觉惊讶,但事实上这也与计划符合。当初尚明帝的死是因为要骗过奸臣贡家,让他们以为自己一方计划得逞,借此南宫子轩等人才能拥护风锦席登基并且确定贡家的罪名。
只不过尚明帝复活的时间与南宫老头推算得有些不一致,但不管怎么说尚明帝却是真真实实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不容置疑,于是说道:“尚明帝,你复活了就好,当初你死的时候雨儿可十分伤心了,可惜她现在又好象中毒了。”
“你别管我,先帮雨儿看看。”
南宫子轩点点头,这才坐在床前为夏晓雨把脉就诊,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皇上风锦席听闻夏晓雨出事也是立刻赶来,当他看到尚明帝的时候也十分吃惊,但经过事情内幕他也是清楚,于是也就释疑。
此时风锦席大步走到榻前,毫不意外地看见那一袭白衣已然长身玉立在床榻前了。
此刻,南宫神医方将夏晓雨的玉手放回被褥中,面上一派严肃。
白诗缨蹙眉:“师傅,雨儿她……如何?”
“雨儿的脉象很是怪异,看似与寻常人无异,然却有细微之处不同寻常,但老夫却不知这是什么病症,并不像中毒,也不似受伤,可是……”南宫老头儿捋着自己的胡须,语气缓慢,似是在搜肠刮肚地寻找词语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轩,按你这么说,雨儿她……”花娘面带担忧,伸手轻轻将夏晓雨面上一缕发丝捋好,再转过眸来时已是满脸复杂,“缨儿,雨儿这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吗?”
白诗缨面色微沉,闻言,那唇角微勾,挑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师娘,是第一次,如何;非是第一次,又如何。”
花娘闻言一怔,似是不大能理解白诗缨缘何会这样回答她,也似是被她面上那邪肆冷戾的笑意惊怔。南宫神医倒是说话了:“若是第一次,雨儿便可能是因为小烟的死而受了太大的刺激,这突然的昏迷,也许只是偶然。”他说到这里,瞥了一眼身侧的南堂邪,才将眸光转到白诗缨面上,道,“若非第一次,这便不是偶然了。”
“怎么,连神医前辈,也诊断不出……雨儿这是怎么了吗?”风锦席问道。
无奈地摇了摇头,南宫子轩长叹一声,抬手捋了捋花白胡须:“老夫早说过,医道之博大精深,哪怕穷尽老夫一生也未必能究其边界。”他抬眸看了一眼风锦席,“陛下,你这皇宫里的人应当不会暗中动了什么手脚吧?”
风锦席闻言便狠狠地拧眉:“前辈说笑了,这珍雨宫里外……前辈的意思是,难道竟是有人对雨儿暗下毒手吗?!”说到最后他已然一副阴鸷神色,虽然恍然,眸光却冰冷地扫向身后候着的一众宫女太监,那些宫女太监能在宫中生存,又岂是笨蛋,当即便忙不迭地一齐跪下,脑袋都快要低垂到地上了,惶恐道:“奴婢(奴才)不曾有暗害公主殿下之举,请皇上明鉴啊!”
风锦席冷哼一声:“哼,你们最好不要动这等心思,否则,若要教朕查出是谁对公主做了什么手脚,小心你们的九族!”
那一群宫女太监正颤抖着身子还欲再表清白,殿中忽地便响起一声轻笑,低低地,清越又甘冽。风锦席侧眸,正望见那一袭白衣的绝色公子如玉面容上浮着一丝飘渺的寒凉笑意,他一顿,便听那白衣公子道:“本宫曾听闻,这珍雨宫中的宫娥侍卫,皆是先皇亲自挑选提拔的,自是不会对先皇万分宠爱的公主殿下动什么歪心思呢,陛下多虑了哦。”
南堂邪眸光暗沉地望着笑得邪佞恣意的白衣公子,忽然开口道:“怎么,缨儿心中已有人选了?”
风锦席闻言便陡然将眸光投注在那一袭白衣公子如玉的面容上,白诗缨却只是微微半阖了眸子,轻飘飘地递给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面上一派高深莫测的神秘笑意:“真不愧是师傅呢。”
这不知意义为何的一句轻浅感叹飘摇在众人耳畔,带着一丝凉薄清浅的笑意。白诗缨侧身望向那躺在床榻上静静昏睡的少女,墨玉眸子里翻涌着罕见的风暴,片刻后,她缓缓地上前一步,探出手去。
那纤细白皙、线条修长的如玉素手徐徐地,在距离那一张娇俏的少女容颜不过一寸处,倏然顿住,随即缓缓地,缓缓地,曲起手指,紧握成拳。
青筋突起。
“这件事,交给本宫,可以么,陛下?”
如同水晶与冰块撞击,这清脆寒凉的声线轻轻地,直叩风锦席心底。风锦席这才稍稍肯定,如今这一袭白衣的绝色公子,已非四年前那清俊的小少年。眼前倏地闪过风蔼民逼宫那一日,眼前这一袭白衣手执银剑,面上浮着倾倒众生的魅惑笑意,手中却是轻轻一送,便让那原本占有七成胜算的风蔼民眨眼间兵败身亡。那一刻,这白衣公子面上,眸中,浮着的笑意,他遥遥看去,时至今日,此时再度回想,都还万分心惊。
半晌,风锦席垂眸望向床榻上那昏睡的自家皇妹,还有那立于床榻边,微微倾着身子,探着纤手,半阖了眼睑,墨玉眸光蜿蜒流转,光华四溢的那一袭白衣,终是应道:“既然殿前闲人亲自请命,朕自然允了。”
这一声话语落地之后,许久,那一袭华美白衣才缓缓地转过了身子,面上依旧一派看不出情绪与思虑的清浅笑意,两手向他,微微一拱:“谢陛下成全。”
这“成全”,却又不知,指的是方才这一声“允了”,还是旁的什么,他们不曾知晓的。
窗外,月色清冷,如瀑落下,滑入这灯火通明的珍雨宫里,流转在那一袭华美白衣的衣摆上。轻轻一拂袖,如云的衣袂好似浸了寒凉美丽的月华,银光熠熠,晃了殿中众人的眼睛。微微一眨眼,下一刻,这殿中,哪里还有那一袭出尘白衣风姿清绝的身影。
长叹一声,南宫神医捋着长长的花白胡须,深远的眸光望着窗外天际的月如银盘,似乎有说不尽道不完的话语氤氲在那一声长叹之中,却又似乎,什么都无法被旁的人理解。
林夕神色晦暗不明,然而他却知晓,那一袭华美白衣之前望过来的那一道幽深眸光,绝非偶然。
两日后,夏晓雨眨巴着迷糊的眼睛,在自家外公和师傅师娘的殷切注视下,醒了。
“外公?师傅?师娘?你们怎么在这里……诶?!父皇?!”抬着一只手揉着惺忪的睡眼,夏晓雨一脸的不明所以,然而疑惑的话语却在下一刻全部变作了惊叫,“你、你你你父皇?”
南堂邪伸手拍了她的小脑袋一下,不轻不重地:“雨儿,怎么和你父皇说话呢?怎么能对你父皇用‘你’字?”
“但、但但但……”夏晓雨瞪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眸,手脚并用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蹭到了床榻的最里面,而后忽地又爬回去,伸手抓了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但、但是外公父、父皇……父皇他、他他他不是……”
那笑得一脸恶作剧得逞模样的中年大叔一身寻常锦服,见夏晓雨缩在床榻角落瑟瑟发抖,不禁黑线:“怎么,雨儿,见到父皇不高兴吗?”
夏晓雨顿了顿,隔着一整张床榻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当、当然高兴了……呜呜呜,父皇,难道你在阴曹地府没有钱花了,来找雨儿要银子的吗?”
中年大叔再度黑线。
“呜呜呜呜,父皇,虽然雨儿是觉得自己好不孝,但是雨儿还想再多活几年呢,您看是不是……是不是您过几年再来接我啊?”夏晓雨说到这里,忙刷的举起右手,三指朝天呈发誓状,“雨儿发誓,等雨儿活够了,您老再来接我,那时候我一定会跟您走的!”
中年大叔脑门上滑下又一排黑线。
“好啦,雨儿你这丫头,怎么睡一觉起来就神神叨叨起来。”花娘离她最近,便伸手将她捞了过来,道,“你父皇可好好地活着呢,还不快和你父皇道歉!”
“啊?”夏晓雨瞪着眼前努力向她露出慈爱笑容的中年大叔,努力地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然而忽地从包成蚕茧般的被筒子里伸出一只手,“啪”地一声,拍在某中年大叔的腿上。
“哇,有真实的触感哎!”夏晓雨惊讶了一下,随即掀了被子,从床榻上跳下来,张开双手搂住了某中年大叔,“呜呜呜呜父皇!!!”
尚明帝身子一僵,垂眸看了看窝在自己怀中的小脑袋,这才长叹一声,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声音温柔道:“雨儿,对不起,父皇害你伤心了。”
“呜哇哇哇”媲美杀猪声,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顿时响彻珍雨宫。
半个时辰后,珍雨宫偏殿。
“哼!”坐在椅子上的某少女怒哼一声,将脸扭向了左边。
弯着身子站在她身边的中年大叔苦着一张脸,挪到她椅子左边,凑到她面前:“雨儿,你听父皇……”
“哼!”这回,少女将脸扭向了右边。
“雨儿,你听父皇说……”中年大叔再挪回右边,道。
“哼!”
“雨儿,你……”
“哼!”
“雨儿……”
“哼!”
“落……”
“哼,就不理你!”
……
待终于将因为尚明帝诈死而闹别扭的尹雨公主劝慰好,已然是入夜。三老并父女两个,在珍雨宫一起享用了一顿非常丰盛的团聚大餐后,才各自在正殿找了位子,听尚明帝将前后事件的过程,娓娓道来。
当然,其实只是为了说给夏晓雨听,三老早在昨日尚明帝突然冒出来时便知晓了一切。
“原本,南宫神医诊断出了父皇中了毒,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为父皇解了毒。但是父皇想啊,居然有人敢对父皇下手,于是便和南宫神医一合计,来了个将计就计,决定诈死将幕后黑手揪出来!”尚明帝笑眯眯地坐在夏晓雨身边,侧眸望着她,“怎么样?父皇是不是很英明?”
夏晓雨鼓着眼睛,“切”了一声。
尚明帝忙继续道:“你看,这不是已经查出来了?那下毒的就是贡家,他们狼子野心想要篡位,还好父皇识破了他们的诡计,雨儿,父皇是不是非常英明?”
那眨着的眼睛,流露出期待之色。
夏晓雨面色一僵,道:“那也没必要把一个诈死搞得好像真的一样啊,我还以为、还以为……”说着说着,似乎是想起了那曾经全身冰冷的感觉,夏晓雨的声音里便渐渐夹杂了哭腔。
尚明帝忙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摸着脑袋安抚道:“好了好了,雨儿不哭了,啊,乖。父皇这也是迫不得已嘛,不假戏真做的话,那贡家怎么会相信,又怎么会露出狐狸尾巴呢?”
“但是、但是父皇你可以提前告诉我啊!原本我还在想,怎么明明已经好转了的病情,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想起曾经面对着尚明帝冰冷的尸体束手无措的感觉,夏晓雨的眼泪便真的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长叹一声,尚明帝没说话,倒是南宫老头儿优哉游哉地来了一句:“那什么,不是说演戏要想逼真的话,得先骗过自己人吗?按照雨儿丫头你那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性子,指不定啥时候就把事实真相捅出去了呢?”
那言语之间的看不起,倒是真真切切,夏晓雨闻言登时炸毛,猛地将自己的脑袋从尚明帝怀中拔出来,夏晓雨龇牙咧嘴:“哼,师傅你是坏人!”
“啊?”南宫老头儿瞪眼。
夏晓雨却是瘪了瘪嘴巴,向花娘鼓了鼓眼睛:“师娘,你看师傅他说我笨,呜呜呜……”眼见着花娘把双手捏得咯吱咯吱响,夏晓雨暗自乐得冲南宫老头儿眨了眨眼睛,又“吧唧”把自己的脑袋塞回尚明帝怀中:“父皇,你下次不许再这么吓雨儿了!不然雨儿就一辈子都不理你了!雨儿绝对说到做到哟!”
“好好好,下次一定不这么做啦!”尚明帝宠溺地拍了拍夏晓雨的脑袋,又道,“唉,我的雨儿都已经十七岁了啊,都长得这么漂亮了。”语气之中的惆怅却是和言语之间的意思颇为不搭调,“和你母后,好像。”双手捧着夏晓雨的脸颊,尚明帝面上的神色似是宠溺,又似是温柔怀恋。
夏晓雨心头一动,却又听尚明帝道:“雨儿啊,告诉父皇,你有没有心上人呢?要是有了呢,父皇就叫阑儿给你指婚,怎么样?”
夏晓雨脑海里电光一闪,她忽地抬手一拍手掌:“我知道了!”
“呃?”尚明帝不明所以,然夏晓雨却是眯着眼睛上下看了看尚明帝,忽然就“嘿嘿”地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啊。”
“雨儿你知道什么了?什么‘原来如此’?”南堂邪插话。
夏晓雨转身,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外公,一脸地高深莫测:“我知道为什么父皇要用‘诈死’这一招了!”
“哦?为什么?”尚明帝甚为感兴趣地问。
夏晓雨站起身,一脸理所当然:“因为父皇你变懒啦!”
此言一出,殿中尚明帝和三老都呆住了,花娘一手揪着某为老不尊的老头儿的耳朵,一边问:“雨儿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
夏晓雨耸了耸肩:“当皇帝很累的对不对,父皇?”
尚明帝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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