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藏书籍江湖三女侠私藏名场面让人赞不

第七章酒市藏龙采花传怪案渔舟蕴玉破浪见仙踪

一个多月之后,山东半岛的黄海之滨,出现了一个风尘仆仆的少年,耳听大海波涛,目看海天帆影,生出无穷感慨。这人便是偷离师父,独走江湖的唐晓澜了。他离开杨家之后,本想进京去打探师嫂邝练霞的下落,但自忖武功,尚远非神魔双老的敌手,深怕到了京城,被血滴子所发现,那时救人不成,反丢性命,思维再四,改变行程。他无友无亲,想来想去,只有玄风道长,是自己义父周青的朋友,而且关东四侠又曾答允过自己援救冯家遗孤,豪侠诺言,坚如金石,因此唐晓澜想从山东半岛渡过渤海,到辽东去找关东四侠。

这日他到了青岛,远眺海天一色,胸襟开阔,他从未见过大海,不觉被海的雄壮所吸引,独自走上滨海的一间酒楼,叫了一壶黄酒,据了一张近窗的座位,饮酒观潮。正自神移心醉,忽听得一阵嘈杂之声,回头看时,竟是一队官差,走上酒楼。唐晓澜定了定神,把捏好的一套话应付官差,谁知那些官差问得非常仔细,不但盘问他姓名来历,还问起唐晓澜在青岛有什么亲朋,唐晓澜道:“我是路过此地,哪有什么友人?”一个官差冷笑道:“你自己说是东平县的秀才,要到辽东来探亲,却一无学府文书,二来口音又很生硬,谁敢担保你的话不是捏造的!喂!朋友,你做的好事情!”唐晓澜道:“我没有做什么事情呀!”那名官差哗啦啦的抖开铁链,往唐晓澜脖子一套,喝道:“你跟我们到府里说去!”唐晓澜轻轻一闪,那官差扑了个空,喝道:“好呀,你敢拒捕!”拔出铁尺,竟自迎头打来,唐晓澜正想出手,忽听得一声:“且住!”邻座一个少年公子,折扇轻摇,轻轻一跃,拦在两人中间,那官差喝道:“你是什么人?”伸手就要来抓,蓦然手腕一痛,旁边窜出一个精壮汉子,将他拉住,喝道:“你找死!”少年公子微微笑道:“放了他吧!”官差团团围上,少年公子双眼一睁,问道:“谁是捕头?”双目神光凛射,话声虽不很高,却似具有无限威严,令人不寒而栗。那名官差给他一瞪吓得倒退几步,一名老捕头走上来打了个千,说道:“这位伙计莽撞,公子别见怪!请问公子尊翁何人?与这位朋友什么关系?”老捕头善观风色,只道他是什么大官的儿子,才敢如此霸道。哪料他又冷笑一声,说道:“凭你也配查问我的家世?”把摺扇一张,缓缓的在他面前摇了两摇,那老捕头面色倏变,扑通地跪在楼板上,颤声说道:“冒犯!冒犯!但求公子不知不罪!”少年公子道:“你们回去吧,这位客人是我的朋友,我担保他的话不是捏造的!”老捕头恭恭敬敬地叩了个头,率领官差疾步忙退下!

唐晓澜大感惊奇,连忙道谢。这时官差已全部退尽,酒楼上嘁嘁喳喳,纷纷谈论,只听得酒保大声说道:“哼,捉采花贼捉到这里来了!”一个酒客道:“他们也不带眼睛,哪里有这样斯文的客官会是采花大贼!”又一个酒客道:“这也难怪他们,采花贼闹得这么凶,他们被知府三日一追,五日一比,当然要到处查访。”酒保道:“采花大贼,哪会有公然上酒楼等你捕捉的道理!”一个酒客道:“这又不然,也许那采花贼技高胆大,就公然到你的望海楼来呢!再说官差们着紧搜捕,也还是为民除害!”另一个酒客“哼”了一声道:“就只怕正点儿抓不着反而滥捕无辜!”

唐晓澜听得骇然,唤过酒保来问道:“怎么你们这里闹采花贼吗?”酒保道:“闹得凶呢!这十天来天天都闹采花的案子,好好的闺女,半夜三更就失了踪,连王百万和周守备的女儿都给贼人劫走了!”唐晓澜道:“竟然有这样的事!”双眉倒竖,不觉用手拍了拍剑鞘,忽觉那少年公子双眸耿耿地盯着他,面上一红,笑道:“原来他们竟把我当作采花大盗了!”正说着间,酒客又是一阵纷乱,窗口临街的客人叫道:“又有一队官兵远远来了!”客人们怕再惹事,纷纷结账下楼,只剩下那少年公子和那精壮汉子与唐晓澜三人。酒保知道那少年公子大有来头,赶快换过小菜,重新暖了三壶美酒。

少年公子与唐晓澜携手入座,笑道:“给这班奴才败了清兴!”唐晓澜重谢相救之恩,少年公子摇了摇折扇,缓缓说道:“这算不了什么,家父与现任山东巡抚有旧,这把扇子就是山东巡抚写的,那个老捕头大约认得巡抚的字,所以不敢啰唆。”唐晓澜眼利,见扇子上落的款是:“于南湖叩写”。心中一凛,想道:“难道他的父亲是朝中大官。”想起师父的戒条,神情顿时冷淡。少年公子道:“这于南湖是翰林出身,书法还过得去。他未发迹时,曾是我父亲的学生。所以对我父亲非常恭敬。我的一家,从远祖到今,都没有人做过官!”唐晓澜听他如此说法,稍稍放下点心,请教姓名,少年公子道:“我姓王名尊一,他是我的家人哈布陀,是个回子。”唐晓澜也把姓名说了。王尊一对他甚为客气,问道:“兄台腰悬宝剑,暗透光芒,想必是位剑法名家。”唐晓澜忙道:“曾学过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哪里谈得到剑法。”少年公子微微一笑,又摇了摇扇子,曼声吟道:“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这望海楼地点虽好,只是不高,兄台若想观赏海景,最好泛舟海中,港湾外不远之处的田横岛,上有孤峰,攀登峰顶,看红日从海中升起,那才是天下奇景呢!”唐晓澜道:“兄台真是雅人。”正喜他话锋已转,不料他顿了一顿又道:“在岛上孤峰赋诗舞剑,才是人生乐事,兄台可否借宝剑一观?”

唐晓澜好生为难,这把宝剑,周青曾郑重吩咐,不可随便炫露,但这王尊一如此客气,又对自己有恩,怎好不借。正踌蹰间,楼梯格登格登的响了一阵,上来了两个女人。前面的那个黑发垂肩,发光鉴人,面上却是皱纹隐现,看她那头秀发,只似二十岁左右的少女,看她面上的皱纹,又似年逾五旬的老妇。后面那个长眉如画,稚气未消,却真是十六七岁的少女,少年公子双眼一翻,前面那妇人道:“客官可要听支曲儿吗?”王尊一眼珠一转,向家丁抛了个眼色,道:“也好!”黑发老妇将手中两片竹板一敲,那少女轻启朱喉,低声唱道:

一片红霞海上生,海中有岛曰田横,当年齐国贵公子,国破家亡抑泪行,誓不帝秦悬正气,海隅抗暴见旗旌,五百壮士誓同死,强虏不灭天道盲……

歌犹未终,王尊一眉头一皱,道:“不要唱了!”妇人道:“客官面对田横岛,却不喜听田横辞吗?”王尊一的家人哈布陀斥道:“休得啰唆!”王尊一道:“赏她银子,叫她去吧!”哈布陀把手一扬,两锭大银骤的掷去,老妇人道:“谁稀罕你这点碎银?”举袖一拂,两锭大银落到桌面,碎成无数小块!王尊一与哈布陀一怔,那两个女人已经下楼去了。哈布陀作势欲追,王尊一道:“由她去吧。唐兄,适才谈及请借宝剑一观,幸勿见却!”唐晓澜道:“这个,这个……”手指摸向腰间,忽然惊叫起来道:“我的剑不见了!”两人一看,唐晓澜腰际空无一物,宝剑果然不见了。哈布陀道:“这老乞婆手法好快!”唐晓澜失了宝剑,心急如焚,连忙告辞。王尊一兴趣索然,举手说道:“唐兄不必心焦,所失宝剑,小弟当命家人协助寻回。”唐晓澜道了句谢,匆匆下楼追那妇人。海滨林荫路上,两头都有官兵巡逻,哪里还有那妇人影子。官兵见唐晓澜匆匆跑出,竟也不加拦阻。

唐晓澜跟杨仲英学了五年功夫,对杨家的神弹绝技,甚有心得,而且他用的暗器是飞芒,学了神弹手法,更见厉害,飞芒分量极轻,取准极难,所以眼力必须练得非常之好。然而凭他这样的功夫,宝剑给人偷去,竟然丝毫未觉,偷剑的人不论是否老妇,武功之高,都是不可想像!唐晓澜气沮神伤,心想:宝剑给这样的高手偷去,哪里还有追回之望?垂头丧气在海滨乱走,越走越远,猛见港湾外有几十只渔船停泊,一只大船船头,立着一个少年女子,风鬟雾髻,甚是美貌,唐晓澜定神一看,却不是那个少女,哑然失笑。想道:“宝剑是失定了,还是先回去吧!”行了几步,那女子已进舱中。忽见一个面如冠玉的美少年,也凝神注视那只渔舟!

唐晓澜见他看得出神,心念一动,想道:“莫非这人就是采花大贼!”猛见少年衣袖一扬,唐晓澜目力极好,看出他是袖底飞镖的打暗器手法,而所打的暗器,分量又是极轻,普通人就是站在身边也觉察不出。待少年行后,唐晓澜走上堤岸,看那渔船,船舷上已平添了一朵梅花,花开五瓣,清清楚楚,就如巧手匠人刻出来似的。唐晓澜知道这是那梅花形的暗器打出来的。暗叫:不好!想道:这定是采花大贼留下的暗记了,十成有九是他看上了那个船娘,只怕今晚他就要到这船上采花。正想叫船老大出来,猛然间船蓬一揭,那船娘跨了出来,柳眉一竖,向唐晓澜横了一眼,将桨在水里一搅,猛的抖起一条水线,径向唐晓澜射来,唐晓澜冷不防给水线射湿头面,面皮上竟辣辣作痛。那船娘划了两下,把渔船开走了。

唐晓澜揩干水珠,暗暗叫屈,这船娘定是把他当成轻薄少年,登徒之辈,所以才这样对付他。心想:如现在上前去告诉他们,他们一定不肯相信,甚或疑我另有用心,不如今晚再来,把那采花大贼捉住,也好给这里的百姓除去一害。主意打定,看那渔船在下游港湾停泊之后,便折回街市,回到自己所住的客栈。

唐晓澜离开客栈之时,窗门都已关上,房门还用铁锁锁得好好的,就在打开房门之际,忽觉微风飒然,唐晓澜疾忙回头,却不见人影,心中犹自暗笑自己疑神疑鬼,不料走进房中,猛觉寒光耀目,这一下几乎把他惊得喊出声来。

床边的小几上放着一把宝剑,正是自己那把游龙宝剑,剑鞘挂在墙上,唐晓澜拿起宝剑,剑底压着一张字条,写道:“三日后午夜时分,到田横庙来见我!”唐晓澜心上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不知这盗剑还剑的高人是何用意?又不知田横庙在什么地方,不过距离约会时间还有三日,三日中总可打听出来。唐晓澜定了定心,想道:“这盗剑者若是前辈高人,对我定无恶意,若是坏人,又断无再把剑送回之理。看来此事虽奇,并无伤害。倒是今晚去斗那采花大贼,却要小心。看他打暗器的手法,已就是武林中罕见的功夫。”当下再不思量,纳头便睡。

睡醒天已傍晚,唐晓澜吃过晚饭,跨出客店,对店小二道:“今晚我也许要迟些才能回来。”店小二道:“客官自便。”唐晓澜道:“若有人来找我,请记得问他姓名。”店小二道:“这个自然。”唐晓澜走出海滨,这是一个下弦月夜,淡月疏星,把大海衬得更是神秘深邃。唐晓澜找着了那只渔船,借着海边的一块岩石藏身,提心吊胆的在等候那采花大贼!

等了好久,看那下弦新月,渐渐升到海的上空,唐晓澜心想:“是时候了!”果然再过一会,一条人影疾的飞来,竟是一身白色衣裳,虽然是月色朦胧,也瞧得清清楚楚。唐晓澜暗暗称奇,白衣乃夜行人的大忌,何况志在采花?那白衣人跑到海边,可不正是日间所见的那个美少年?唐晓澜手握飞芒,尚未发射,那少年足尖一点,猛如一只冲天大鹤,径自飞上渔船那扯着风帆的桅顶。唐晓澜冲口喊道:“捉采花贼呀!”手上一把飞芒,扬空射出!

白衣少年叫道:“是我,请妹子出来!”船舱突然抢出一人,一刀把船桅斩断,白衣少年凌空一个倒翻,落在船面,身形矫捷之极,分明是未受伤。唐晓澜这把飞芒,是白打了!

船舱里抢出来的是船上的老渔夫,刷刷几刀向白衣少年斩去,口中喝道:“呸,不要脸的,你还在这里纠缠作甚?”白衣少年双手空空,只是闪躲,并不还招,兀是叫道:“鱼妹,鱼妹!”船中一声哭泣,唐晓澜白天所见的那个美貌渔娘窜了出来,哭着叫道:“泰官,你走吧!”老渔夫怒喝道:“贱丫头,回去!”白衣少年连躲三刀,猛的一窜,冲到那渔娘身边!唐晓澜运足腰劲,一拧身飞上船面,游龙剑一招“仙人指路”,向白衣少年胸膛刺去,喝道:“好大胆的采花贼呀!”白衣少年蓦见寒光刺目,身形一晃,堪堪避开,怔了一怔,喝道:“谁是采花贼呀!”唐晓澜刷的又是一剑,那老渔夫将船娘推回舱中,面有惊奇之色,手提虎头刀,拦在船头,却不动手。

唐晓澜的追风剑法迅疾异常,白衣少年空手闪避,颇为吃力,加以在一条不甚宽大的船面儿上,不论左躲右闪,全在剑锋所及的地方,唐晓澜运剑如风,总刺了二三十剑,兀自未刺着那白衣少年,心中骇异之极。那白衣少年在这样狭的船面上,拉不开脚步,对付这样凌厉的剑法,空手夺白刃的功夫也使不出来,饶他武功精湛,也出了一身冷汗!唐晓澜连刺不着,心中一急把追风逐电的上八路剑法施展出来,剑气森森,专刺敌人双目,白衣少年一声喝道:“兄弟,你不停手,我可要得罪你了!”猛听得一声裂帛,白衣少年撕下一幅衣裳,迎风一挥,把唐晓澜的宝剑裹着,唐晓澜虎口一震,如同撞着铁板一样,手劲一松,宝剑已给夺去,呛啷一声,给白衣少年抛入舱中。唐晓澜伏着舱面一滚,左手飞芒,又脱手打出,白衣少年料不到他失剑之后,还是如此顽强,一个疏神,足踝中了两芒!向前冲出几步,冲到船边,唐晓澜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防他进袭!

白衣少年却不进袭,哑声说道:“老丈,真的这样绝情么?”老渔夫猛然喝道:“白泰官,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入来,你不走,我可要打发你了!”虎头刀一团一卷,迫起一圈刀光,唐晓澜站在旁边,头发衣裳竟给刀风迫得飘飘拂动,凉透心头,老渔夫这份功力,不在关东四侠之下。白衣少年足踝受伤,跳动不便,叫道:“鱼妹,鱼妹,咱们今生今世不能再见了!”船舱中一声叫喊,那渔娘一拳将舱门打碎,不顾父命,又窜了出来!老渔夫手中刀一招“麻姑拨云”,蓦然一披一斩,竟以快刀斩乱麻的手法,要在自己女儿抢来之前,把白衣少年拦腰斩为两截!

白衣少年上船之后,一番拚斗,系船的粗绳已断,渔船顺着水流,已离开了岸边十余丈远。就在这老渔夫挥刀猛剁之际,水面上突然一声清叱:“刀下留人!”竟然又是一个白衣少年,凌波飞掠而来!唐晓澜眼睛一花,水面上的白衣少年已跃到船上。老渔夫一刀劈下,蓦然手腕一麻,虎头刀竟给后来的那少年劈手夺去!那老渔夫纵横半世,名满江湖,未遇敌手,哪知不过一招,竟然给那少年不知用什么手法,夺过宝刀,这一下又骇又怒,却是不敢发作,冷冷说道:“哼,白泰官,原来你还邀有同党,你是成心来抢亲了?”

唐晓澜惊魂稍定,看后来的那白衣少年,眉清目秀,衣袂飘飘,竟比前头的那白衣少年还要俊美!再看那海面上飘着几块小小木板,才知这少年竟是运用“登萍渡水”的绝顶轻功,借木板之力,凌波飞渡而来!这种“登萍渡水”的轻功唐晓澜只是听人说过,想不到如今亲眼看见。再细看时,这少年面貌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

那后来的白衣少年缓缓说道:“老丈且慢,待我问他!”向前头那白衣少年一指,正容问道:“你叫白泰官吗?何人门下?”前头那少年昂然说道:“白泰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独臂神尼门下,江南八侠中排行第五,多谢兄台相救之恩,请问有何见教?”后来的那个白衣少年眉头一皱,旋又厉声说道:“独臂神尼门规素严,你夤夜上这渔舟,意欲何为?”白泰官傲然说道:“你出手相救,我领你的恩情,只是除掉我的师父与同门之外,不论是哪路英雄都不能抬出门规压我!我白泰官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出道以来,差幸还没有谁疑心过我为非作歹!”唐晓澜忍不住在旁边说道:“这里的采花案件不是你干的吗?”“什么?采花?”白泰官哈哈大笑,指着那渔舟的少女说道:“你问她去!她是我未婚妻子!”

渔舟中的少女止了啼泣,轻声说道:“我们家事纠纷,惊动各位英雄,十分不安!”老渔夫将她一推,说道:“回舱中去!”后来的白衣少年微微一笑,说道:“原来她果然是你的未婚妻子,那怎么岳丈女婿动刀动枪干嘛?”老樵夫绷紧着脸,白泰官也闭口不言,那白衣少年面色一端,又对白泰官道:“我闻得独臂神尼的徒弟在艺成出师之日,必在神座之前敬领教条,请问白兄,第八条说的是什么?”白泰官一愕,那第八条说的是:名扬之后,戒之在傲!切不可误以为气骨自持,即是傲慢!心想:这少年怎会知道我师门的戒条。莫非他是我的同门。但我出师之后,据闻师父只收了一个女子,乃浙东大儒吕留良的孙女,名叫吕莹,小字四娘,这几年来在江湖上闯起名头,只有她我未见过。其余六名男同门,我都熟悉,可没有他!难道他是我师父旁支,但我师父一辈,可没有同门呀!心中疑惑,想道:莫非他是哪位前辈的高足,与我师父熟识的?

独臂神尼在吕四娘之先,收有七个男徒,头一位是了因和尚,以下按次序是:周浔、路民瞻、曹仁父、白泰官、李源、甘凤池。吕四娘入门时,只有甘凤池还未出师,其他的都已独自闯万去了。所以只有甘凤池认得吕四娘。甘凤池在吕四娘入门之后三年出师,和了因等号称江南七侠,七侠中以了因武功最高,甘凤池威名最盛,白泰官的武功仅次于了因和甘凤池,在七侠中也是鼎鼎有名。在江南闯荡以来,一向未遇对手,他又生成风流倜傥,放浪形骸,俨然翩翩浊世的佳公子,因此养成一副傲气。而今给这白衣少年正容一问,又眼见这人武功,远在己上,不觉气馁。当下也正容说道:“谨领兄台明教!敢问高姓大名。”后来的这个白衣少年笑道:“我可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汉子,我姓李,名叫双双。”唐晓澜在旁边听得两人对答。又觉得后来的这位白衣少年声音好熟,也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似的!听他报出姓名,甚似女子。心念一动,想到:莫非他是吕四娘女扮男装。但见这少年气宇轩昂,英气迫人,不觉又暗笑自己想得太痴,胡乱猜测。

白泰官和那老渔夫也怔了一怔,李双双的名字可从来没有听过。李双双又道:“按说白兄和这位老丈的家事,别人可不便干涉。但似适才那样性命相扑,稍一不慎,岂不伤了两位英雄?何况又是翁婿!”白泰官向唐晓澜一指,笑着说道:“是这位小哥横里打抱不平,我可没有动手。”他没有牵及老丈,但那老渔夫已听出话中有刺,咳了一声说道:“我们父女与白大英雄之间,有点小小过节,既承李兄出头相劝,那便请明日到我家中,杯酒相聚!”李双双道:“不敢,请问老前辈仙居何处?”老渔夫傲然笑道:“就在田横岛上!”

李双双悚然一惊,道:“不敢动问老英雄姓氏?”老渔夫道:“我打鱼为生,姓名早已忘记了!”白泰官道:“我的岳丈便是名震江湖的鱼壳大王!”李双双忙道:“久仰,久仰!鱼老既然下约,敢不敬陪?”唐晓澜却不知鱼壳是什么人物。老渔夫一笑又对唐晓澜道:“这位小哥也一并请了。咳,我年老糊涂,还未请教你的师承姓氏呢!”唐晓澜道了姓名,道:“我的师父是铁掌神弹杨仲英。”李双双“哦”了一声,鱼壳冷冷说道:“杨仲英可没有那样好的剑法!”唐晓澜不知所答,李双双道:“追风剑法传至中原,未成绝响,也是件大幸之事!”白泰官道:“原来是天山派的剑法,怪不得如此凌厉,要是唐兄弟再多两年功力,今晚我的身上怕不平添几个窟窿!”唐晓澜面上发烧,白泰官却似毫不介意,牵着他的手哈哈大笑。

李双双道:“时候不早,我要走了。”白泰官道:“我陪你一同走!”唐晓澜也跟着告辞,鱼壳向李双双拱拱手道:“明晚相会。泰官你今晚可要好好思量,打定主意。”三人上岸之后,白泰官忽道:“李兄弟,唐兄弟,明晚之会,我看你们还是不要去吧!”李双双道:“什么?白兄弟不愿我们卷入你家中私事么?”白泰官忙道:“不是这个意思,我岳丈此会,只怕不怀好意,李兄既然肝胆相照,唐兄也是一见如故,我的事少不得对你们说个明白,来,咱们借个地方谈一谈。”在海滨觅地坐下,忽地长吁一声,叹道:“情孽牵缠,无由自解,说来见笑。”顿了一顿又道:“你道我的岳父是何等人物?”李双双道:“横行海上的大盗,五湖四海都有他的党羽,是吗?”白泰官点了点头,当下说出一段往事。

三年之前,白泰官力服黄河五霸,威名极盛,一日南游太湖,碰见鱼壳的女儿,一见倾心。白泰官武功既高,人又俊美,几年来不知有多少人给他作媒,他总是无所当意,但自遇见鱼壳的女儿之后,却魂萦梦牵,再也摆脱不了。说到此处,唐晓澜好奇问道:“那白兄碰见她时,一定有段奇遇了,要不然只凭貌美,也不能令白兄这样倾心。”白泰官抚掌笑道:“唐兄弟年纪虽小,对男女之情却是体会极深,想必是过来人了。说来也不算怎样奇遇,我打败了黄河五霸之后,却不知他们就是鱼壳的部下,毫不在意,到了太湖,正是鱼壳的第二巢穴,鱼壳派人捉我,激战之下,我把他派来的八个高手打伤一半,自己也受了重伤,不支败走,正在危急,鱼壳的女儿现身出来,将他们喝止,把我放了。据后来接近鱼壳的朋友传言,说是她敬重我的武功,不同意她父亲所为,所以救我一命。”说完之后,弹指太息,海上波涛大作,唐晓澜听得出神,也不禁“噫”了一声。

李双双笑道:“唐兄好像很有心事!”语声柔媚,唐晓澜心中一荡,这声音太像吕四娘了,莫不成他是吕四娘兄弟。见二人注意自己,强笑说道:“李兄不要打岔,请白兄再说下去。”

白泰官道:“事情过后,我也打听出来她就是鱼壳的女儿鱼娘,我想鱼壳虽然是个海上大盗,劫过不少客商,但若肯改邪归正,对恢复汉族河山,可是大有助力。再说哪个海盗没杀过人呢?他也还不算是怙恶不悛的家伙,在江湖上也还有侠盗之名。因此我就单骑拜山,亲自到太湖去找他,径道来意,想娶他的女儿。他见我如此胆大,颇出意外,当下邀我比试武功,比试半天,打成平手。他回后堂一问女儿,女儿也答应了。当天就订下了这门亲事!”李双双道:“那女孩子很不错呀!”白泰官道:“谁说她错呢?错的是我的岳丈。他做海盗做得好好的,不料却受了什么四皇子的诱惑,要他扶助登基,事成之后,把山东割给他,让他在海上称王,兼做山东总督,只要来朝,不须纳税。我的岳丈利禄薰心,竟答应了。我屡劝不听,终而划地绝交,断了岳婿情分!那鱼娘对我倒是深情一片,托人带话给我,说是若父亲始终不许,她就终身不嫁。所以我又万里远来,想到田横岛再找岳丈理论,不料已先在此处遇见。”白泰官不知,他远来之事,鱼壳早已知道,原意是等他到田横岛上再迫他归顺的,鱼娘深知白泰官性格,怕事情闹僵,鱼壳手下梦想从龙之辈不放他走,那时就是她出头庇护,也救不了,所以坚要父亲到海边来截他。

李双双听白泰官说完之后,说道:“白莲出于淤泥,芳兰出于幽谷。我最爱管人闲事,白兄的未婚妻子既然这样可敬,我一定尽力助你。明晚之会,非去不可!”白泰官一阵沉吟,李双双忽道:“而且凭江南八侠的威名,哪有临阵退缩之理!”白泰官愕然看他,李双双笑道:“我是说你,我和江南八侠交上朋友,哪可示弱于人!”白泰官似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问道:“我岳丈武功非同小可,李兄刚才见面一招,就把他手中宝刀夺去,真是神技惊人。不知李兄用的是哪一派的高招,可以说出来给我们见识见识吗?”李双双道:“白兄,你也学过,何必问我?”白泰官更是惊愕,正想说:“李兄不必取笑。”李双双已抢着说道:“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你不是学得极为纯熟吗?你所学的第三十六招是什么?”白泰官道:“星海浮槎!”李双双道:“这不就是了!不过我用得快一些,又是乘其不意,攻其无备,所以才能一击奏功!”白泰官叫起来道:“李兄,你怎么这样精熟我派武功的秘奥!”

李双双淡然一笑,说道:“我见贵派中人用过。”白泰官自思:同门中有此功力的只有了因师兄,了因师兄的手法也未必有这样快捷。若是他偷学来的,无论如何没有这样造诣,百思不解,疑团深藏。唐晓澜却不知道白泰官何以突然会问他的招数。

新月如弦,悬挂天心,李双双说道:“我们明日黄昏,再在此处相会!”三人分手,唐晓澜行了几步,又自回头,李双双忽然笑道:“唐兄剑术大有进境!田横岛上,可保无妨!”唐晓澜惊异回身,李双双笑声已渐远渐杳!

唐晓澜回至客店,店中灯火犹明,店小二和掌柜都端坐店中,候他回来。唐晓澜又是一讶,只见那掌柜恭恭敬敬地起立说道:“我们不知你老是鱼壳大王朋友,日来怠慢,你老休怪。”递过一张拜帖,竟是鱼壳大王派人送来的,唐晓澜也不由得暗自惊心:这鱼壳大王果然党羽众多,神通广大,只这么一会子工夫,他已派人查出我的下落。当下也不多说,和掌柜寒暄两句,便自入房休息。这两日来怪事频生,唐晓澜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才能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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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黄昏,唐晓澜依时来到海滨,白泰官和李双双已在那里等候,唐晓澜道:“两位仁兄好早!”李双双笑道:“鱼壳大王已恭候我们驾临了!”撮唇一啸,海中开来一只大船,船中几个浓眉大眼的汉子躬腰相请,唐晓澜知是鱼壳大王的盗船,也不惊惧,和白李二人上了盗船,径向田横岛开去。

青岛外的黄海中岛屿甚多,除田横岛外,还有灵山岛、扬威岛、卫山岛等。大小岛屿,星罗棋布。青岛背侧,又是崂山,这座山横亘海岸,一面是海,一面是山,万嶂如屏,千岩竞秀,大海中岛屿浮沉,山峰隐约,真如海上神山,衬着点点星星渔火,更显出景物之奇!唐晓澜的渔舟在海涛中起伏,绕过几个小岛,行了个多时辰,舟人指着一个海岛说道:“这就是田横岛了!”三人舍舟登陆,岛上石山矗立,形如巨兽摩空,山外有十余丈高的碉楼锁住山口,碉栅严闭,两旁砌着丈许高的女墙,连山而起,势如长龙,碉后峰尖乱拥,古木参天,隐隐含有肃杀之气。李双双笑道:“令岳经营此地,大费心机!这样雄壮的气势,还真非我意料所及呢!”白泰官一声苦笑,随鱼壳派来接引的人进了碉栅,内面又是一番天地,岛上奇花异草,遍地都是,最惹人注目的是岩边血红的山茶花,黑夜之中,也令人耀眼生缬。三人进了栅门,一条大汉挥着令旗叫道:“大王请三位嘉宾到千丈岩相会!”

白泰官道:“就烦香主引路。”那人手举令旗。泼剌剌一马当前,李双双等紧随在后,四人都是一等武功,脚下飞快,左旋右转,不一刻已深入密林幽谷之中,远望丰草没胫,怪石遮云,李双双突退后一步,在唐晓澜耳边悄声说道:“你紧贴着我!”唐晓澜不明用意,忽听得前面带路的人说道:“上山了,山路难行,请各位留神!”一伏身平空掠起,飞越山坡。唐晓澜一看,山坡上满是荆棘,杂着仙人掌之类有刺的植物,和山下的花团锦簇判若天渊。唐晓澜心想:若用游龙剑开路,还能上去,只用轻身功夫,飞越这一大片荆棘,却是万万不能。看前面引路那人,迈开大步,若无其事,正在踌躇,李双双把臂一贴,蓦然一带,唐晓澜身子突觉一轻,李双双衣袂迎风,飕、飕、飕,一口气飞出一片荆棘,唐晓澜就如登云驾雾一般,只觉自己手臂所贴之处,软绵绵香馥馥,身子本能一缩,李双双已带自己到了山坡之上,荆棘外有一条窄窄的小径,从另外方向直通山脚。带路的人不从小径上山,分明是想考量自己的功夫,若非李双双相助,当场就要出丑。那人在山坡上刚立定脚步,回头一望,三人已悄无声地立在自己身后。微笑说道:“列位真好功夫!”衣襟一撩,又沿小径上山。

三人亦步亦趋,小径迂回曲折,越过几重岗峦,走上了一座巉岩,岩上长松闭日,藤蔓引风,百鸟啾啁,如隔尘世。走了一回,蓦地一层峭壁拔地而起,不下二三十丈,从顶至底,天然如削,毫无借力攀援之处。李双双暗道:“苦也!这样的峭壁,我和泰官或者还可上去,却如何能再带一人。”前面引路的人沿着石岩周围走了一遍,忽见对面壁上,有一处倒着一株千年古松,形如苍龙撄海,丹凤朝阳,满树蟠着枝藤,藤梢枝枝下垂,又像龙髯凤毛,随风飘拂,有几枝藤梢直荡到这边来。引路的人说道:“好,我们从这里上千丈岩!”从怀中取出一条软索,索端系有铁钩,向前一抛,勾在古松树上,身子荡了几荡,便腾身而起,直向那株崖松飞去。原来此人轻功虽高,却也未到炉火纯青之境,所以早备软索,借索飞身。李双双笑了笑,指着蟠松的野藤说道:“有此飞梁,不必多费气力!”白泰官略一结束,脚尖一贴,两手向上一撩,便握着枝藤,即趁荡漾之势,直上松背!李双双道:“唐兄弟,你准备好了!”两臂一分,双足点处,一个旱地拔葱,握着飘来的野藤,突然身子倒转,头下脚上,似欲倒冲下来。唐晓澜一声惨呼,李双双已笑盈盈的用双足夹着野藤,两臂下垂,叫道:“上来!”唐晓澜惊心咋舌之余,蓦然心念一动!

李双双的轻身功夫俊极,姿势也美妙异常。唐晓澜蓦然想起在邙山遇见吕四娘之时,她和关东四侠中的“万里追风”柳先开赌赛轻功,也曾负着自己飞上危岩,那份功夫,和李双双竟是一模一样!当下凌空一跃,握着李双双软绵绵的手,飞上绝壁。

引路的人见三人不用软索,飞上绝壁,内心佩服,再也不敢故意刁难,从石峰上凿出来的小径直登岩顶。

岭上风景又与岛上不同,三人上到千丈岩,顿觉心旷神怡,岭上万松夹道,丘壑神奇,远眺黄海,空阔无边,渔帆隐没,翩如白羽。李双双乐道:“想不到此地比雁荡天台更具空灵之胜。”雁荡天台是中国两大名山,白泰官笑道:“雁荡天台高拔出云,雄伟绮丽兼而有之。此峰虽具佳胜,究只一峰。有大海相衬,始显其奇,到底失之雄伟。若以人喻之,天台雁荡有如名将,胸中可藏百万甲兵,此山则如江湖豪客,虽心雄万夫,究嫌格局不大。”李双双知他借山喻人,意指鱼壳,微笑不言,带路的人却已色变。

他们在山上走了半里光景,忽然现出一座大厦,粉墙百仞,密布蒺黎,中间一座门楼,金碧辉煌,气象万千,门楼下面,开着两扇大铁门,左右排列着数百武士,剑戟如林,交柯遮道。三人兀然不惧,从刀枪剑戟丛中,直穿进去,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步入一座花园,园内假山玲珑,回廊曲折,还凿引山泉,布置成一所水榭,水榭上建有一广阔的亭子,四面玻璃窗子,外面遍植山茶,攀上假山可以眺望黄海,唐晓澜心想这鱼壳大王真会享受,在岛中山上建此别墅,真不知要花多少人力物力!

带路的人打起软帘,高声唱道:“贵宾到!”鱼壳大王在里面高声叫道:“揖客入座!”这时新月已上梢头,里面忽然走出一队垂发美婢,手执纱灯,恭迎宾客!

三人步入广亭,但觉耀眼欲花,里面宝器奇珍,商彝周鼎,罗列满目,没有一件不是价值连城,就是地毯窗衣,也是缀珠饰玉,亭子那面,又有一座凉台,上面已摆好几桌酒席。

鱼壳大王哈哈大笑,起立说道:“三位英雄果不爽约,这里还有几位江湖朋友,大家见见!”唐晓澜看那鱼壳大王,已与昨晚所见,大不相同,他身披绣袍,饰以珠片,顶戴天平冠,璎珞纷垂,俨然王者打扮,哪里有半点像昨夜那寒酸的老渔夫?亭子里高高矮矮坐着几十个人,见白泰官到来,一齐起立,轰然叫道:“江南八侠中人,不远万里而来,幸会,幸会!”唐晓澜放眼一瞧,不觉大惊失色!

客人中有两个面色焦黄的干瘦老头,穿着一身黄麻衣裳,面目木然毫无表情,正是八臂神魔萨天剌和大力神魔萨天都!

萨天剌见唐晓澜进入亭中,蓦然翻起一双怪眼,长臂一伸,隔座抓来,口中叫道:“你这个叛徒,还敢见我!”白泰官伸臂一挡,李双双忽然说道:“爪子有毒!”白泰官变掌为拿,双指一勾,勾着萨天剌手腕,萨天剌运掌一推,两人都退后几步!萨天剌手腕酸麻,被握处有如火烙,白泰官也胸口作闷,如中铁锤,两人不过交换一招,都知道对方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鱼壳大王瞪眼道:“什么,这小子是你的徒弟?”唐晓澜亢声说道:“我不是这个魔头徒弟,我师父是追风剑周青和铁掌神弹杨仲英!”鱼壳大王“哦”了一声,厉声说道:“有话等下再说,所有梁子,一并解决。”神魔双老一见有江南八侠的人相助,一见鱼壳大王发言,也不敢捣乱这个场子,怒而不言!

一行人走出凉台,鱼壳大王请三人坐上首席,首席上座空着两位,鱼壳坐在主位,神魔双老也坐了下来,另外还有四人作陪,鱼壳大王依次介绍道:“右座这位乃是凌云岛主卫扬威,那位是五指山的海云和尚,左面两位一位是太湖寨主孟武功,一位是星宿海的药师天叶散人!”跟着把神魔双老和白泰官三人也都一一介绍。白泰官和唐晓澜听了大吃一惊,这些人都是武林中顶儿尖儿的人物。凌云岛主卫扬威精通水性,水上功夫,并世无两!海云和尚则是威震南疆的剑师,隐在海南岛的五指山,二十多年来,孤悬海外,未履中土。杀死周青的火云峒主龙木公就是他的徒弟。太湖寨主孟武功却是鱼壳的副手,擅长铁砂掌功夫,一双蛾眉刺更是水陆两用的外门兵器,武艺不在鱼壳之下。星宿海的药师天叶散人,则大家都不知他的来历,但看他童颜鹤发,道骨仙风,一看就知是内功造诣极深的人物。至于神魔双老的厉害,唐晓澜更是深知,心想:这么多一等一的武林高手齐集此地,万一闹翻,纵李双双和白泰官武功更高,也抵御不了。看白李二人时,只见白泰官已是面色微变,李双双则仍是神色自若,谈笑风生!

天叶散人坐下来后,眼盯着首席上座,冷冷问道:“怎么主宾还未来么?”天叶散人武功卓绝,初到中原,满以为他是主宾,谁知主人却不请他上坐,心中老不高兴!

鱼壳大王把众人肃请就座之后,其他大小寨主和宾客分坐两席,鱼壳站起来道:“请哈总管来!”白泰官见首席上座空着,也是老不高兴,心想:原来岳丈不是请我,而是另有主宾,倒要看这两位是何等人物?

鱼壳大王一声吩咐,外面鼓乐齐鸣,不一会一队提灯美婢,簇拥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精壮汉子,揭帘走进。这人回人装束,眸子精光四射,腰悬两个圆球,大踏步坐上首席,神情倨傲,神魔双老首先站了起来,孟武功卫扬威等人也随着肃立,只有天叶散人和海云和尚微微欠身作礼。唐晓澜看那人时,大吃一惊,悄悄对李双双道:“这人我认得!”李双双和白泰官都在出奇,看这人步履如山,精眸炯炯,武功是深湛极了,但论辈分却必在神魔双老之下,不知他凭什么坐首席。见唐晓澜知道此人来历,急忙询问。唐晓澜道:“他是我一个新朋友的仆人!”白泰官眉头一皱,颇恼唐晓澜在此时此地却说笑话。哪料这位首席上宾,坐下来后,双眼一扫,却倏的又立起来,伸手给唐晓澜道:“唐兄也来赴宴,幸会,幸会!”唐晓澜和他伸手一握,也笑问道:“王公子好?”那人恭恭敬敬答道:“好!多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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