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童年热爱的神奇宝贝,其实是一部血腥

上世纪90年代,日本动漫席卷大陆,其经典形象不仅充斥了80后、90后的童年,也影响了整整一代中国年轻人的思想和审美观念。现攻读牛津大学英文系博士的单读作者施东来坦言,《数码宝贝》是他童年最喜爱的动画片。在下文中,他以曾在大陆风靡一时的《数码宝贝》和《神奇宝贝》为切入点,从文化路径剖析隐藏在日本动漫中的文化心理和意识形态。

当诸如皮卡丘、可达鸭等可爱的宠物精灵被人奴役在精灵球中,或被迫投入斗兽场血腥的决斗,只为了满足人类以“梦想”为名的野心时,连接奴隶和驯兽师之间的“友谊”是否经得起推敲?我们是否间赞美了古罗马人在斗兽场中的欢呼、白人贩卖奴役黑奴的行径。神圣的天女兽从天而降,对恶势力施加制裁,她的白皙皮肤、金黄秀发写满了亚洲对西方形象的臆想,其刻板的救世主形象则延续了殖民文化的偏见和自卑......

后殖民时代的数码宝贝

施东来Flair

(施东来Flair,牛津大学英文系博士在读。研究范围为现代中西比较文学,后殖民文学,文学中的女权主义和种族形象。致力于将更多华语文化产品带到牛津。文章发表于国内外报纸和学术期刊。)

在学院内看各类文学经典,各大家名作,再以它们为原材料来学习和反思人文理论,大概就是文学专业学生在体制内要做的事。经典固然是一定要看的,因为它们是文化资本的固体沉积物,承载着联系人群和区分文化品位等重要作用。但是人文理论和文本分析的能力没必要限制在经典或者所谓的文艺文本中,我反而更享受用它们去重新反思流行文化的过程。一方面,流行文化因为市场的需要,的确容易暴露出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的种种倾向。另一方面,流行文化也不是一味迎合市场才能“流行”起来,其中内容也许也经得起人文理论的抽丝剥茧,反映出不同社会思潮之间的碰撞。数码宝贝(Digimonデジモン又,数码暴龙)是我童年最喜欢的日本动画片,这篇文章以其为例,讨论一下暗藏于我们习以为常的大众文本中复杂的权力关系。

1.简要历史背景

数码宝贝跟神奇宝贝(又,Pokmonポケモン,精灵宝可梦,宠物小精灵等)一样,最初在年左右被日本公司构想成可以收集电子宠物的单机游戏,但是由其衍生出来的动画则是年才出现,比神奇宝贝晚了两年。

那是一个属于日本的世纪末华丽年代,泡沫经济后的日本在文化产品开发和输出上大有作为,一下子垄断了大东亚地区的流行文化,在那个韩流还未兴起的年代,日本流行文化也首先冲出了亚洲。七龙珠,神奇宝贝等动画片在欧美也掀起热潮,使欧美对亚洲的“崇拜”第一次突破以往想象古代的闭环(如十九世纪英美的Chinoisri,法国的Japonism等等),开始看到现代亚洲的可爱之处。

在华语世界,日本动画片一般先传到有后殖民联系的台湾岛,经过国语翻译和配音后,通过(盗版)DVD形式传到中国大陆。迄今为止,中国大陆仍没有大的电视台播过数码宝贝,只有一些地方电视台偶尔会播。所以在年左右,大多数中国大陆的青少年观众是通过台湾配音的DVD才看到数码宝贝的。

这种从日本到港台到大陆的传播锁链,其实也印证了年代从日本到亚洲四小龙到中国大陆的逐级递减的东亚经济结构:以中国北方为中心的“本土”文化,如东北二人转,相声小品等,被认为是“土”的,落后的文化形式,而中国南方在年之后已经失去文化创造力而沦为商业基地,却以“港台腔”的形式在改革开放之后逐渐还魂,台湾出品的南方文化产品由中港台合作制作,逐渐成为先进的现代性的指标,如《情深深雨濛濛》(民国上海)《新白娘子传奇》(南宋杭州)《蜡笔小新》(台湾国语配音)等等。我对数码宝贝“殖民性”的反思中,配音和翻译的传播过程尤其重要,会在最后讨论。

2.数码宝贝就是比神奇宝贝优秀

我要开门见山得说,从意识形态的进步性层面看,数码宝贝是优胜神奇宝贝很多的。

神奇宝贝是一部三观扭曲,殖民性极强的文化产品。神奇宝贝构建出的世界,其实是一种被现代科技包装过的古罗马角斗场:人类之间相互竞争,通过神奇宝贝评出等级,它们不仅有动物化的外表和神奇能力,还能在灵魂层面与人类能无障碍沟通。人类和神奇宝贝之间的关系,是主人—奴隶/物件之间的关系,神奇宝贝是亟待人类去捕捉利用的自然资源,被捕捉之后必须待在精灵球监狱里,而一个主人也可以拥有无限个神奇宝贝,最后选择战斗力最强的几个参加比赛。可以说,神奇宝贝就是人类科技俘获自然资源并将其融入人类中心的游戏体制的象征,这个游戏的本质跟欧洲人俘获非洲黑奴送到美洲做苦力,比赛谁家出的农作物多没有本质差别。

小智驯服皮卡丘

而出于软化这种对立的尴尬关系的需要,制作方试图大篇幅地加入“友情”元素,构建(某些)人类的“善意威权性(bnignauthoritarianism)”来稀释人类与神奇宝贝之间的主仆殖民关系。所以动画编剧一开始就极力戏剧化小智和皮卡丘之间的相遇,来展现这段主仆关系的“不同”,让观众对主人公小智产生强烈的认同感,方便大家在日后的几百集中跟随他旅行并享受这个另类世界的光怪陆离。

皮卡丘一开始就被设定为一个“有尊严,有个性”的奴隶:它不像其他实验室里已经被驯化的神奇宝贝,乖乖等着被人使用。皮卡丘展现出一种宁死不屈,要求被人类平等对待的精神。所以一开始皮卡丘就是一只特别的神奇宝贝,可以召唤出观众极强的认同感:大家喜欢某个神奇宝贝大概是因为它外表可爱,能力奇特,抑或战斗力强这些表面因素,可是大家认同的皮卡丘从来都只有一个,皮卡丘与其他奴隶不同,它的个性让它被充分“人性化(humanisd)”。但是皮卡丘的叛逆精神也是个人化而非革命性的,它本来有成为一个对抗殖民体制的领袖的潜质,但是它也很快被统治阶级收编为“被重用的奴隶”。这个收编在动画片的最初几集是通过“感化”和“晋升”两个手段来实现的:小智冒着生命危险保护了皮卡丘免受一群野生神奇宝贝的攻击,从而展现出自己不同于其他神奇宝贝主人的“善意威权”特质,在感动奏效以后,主人为了进一步收编奴隶为其效忠,破例“恩准”了皮卡丘成为唯一一只不必待在精灵球监狱里的神奇宝贝,使其“晋升”为比其他被奴役的神奇宝贝更“高级”的存在。

这种通过“感化”与“晋升”的手段,收编某一奴隶阶级以巩固整体殖民系统,是十九世纪大英帝国得以昌盛的法宝:在印度,马来西亚等地,英国白人殖民统治者向本地的商人,权贵,或某些具有革命潜质的反叛者释出善意,提供他们特殊待遇让他们自觉比同类高出一等(成为买办阶级或者代理统治者),从而作为既得利益主动拥护殖民者精心策划的体制。

神奇宝贝的主线剧情就是由永无止境的格斗比赛撑起来的,神奇宝贝往往要被打倒受伤才可判定输赢,这跟古罗马的奴隶角斗场有什么本质差别吗?

反观数码宝贝的世界设定就要好太多。动画片一开始并没有像神奇宝贝一样,直接跟观众秀出一个充满着各种神奇的,待征服生物的,科技高度发达又充满魔幻氛围的另类世界,而是以二十世纪末的当代东京为背景,介绍一群普通的学生少男少女,为之后的情节铺设好一个现实主义的基底。动画片利用人类在世纪末对电脑技术发展的幻想和恐惧造出人类世界,和数码世界两个平行空间,与神奇宝贝的美好新世界相比更像是一个恶托邦(dystopia):人类对数码技术的操控其实远远不像他们想的一样完美,网络病毒的蔓延滋生出邪恶的数码宝贝威胁着两个世界的边界与和平。不同于神奇宝贝中人们对科技发展的自信和对自然资源的掌控,数码宝贝中孩子们的旅程不是“征服性的竞赛”,而是“末日来临时的充满未知的冒险”。

第一部数码宝贝中,被选召的孩子被动地来到数码世界,最后也必须离开数码世界

与神奇宝贝中的训练师不同,数码宝贝中“被选召的孩子们”一开始就是被动的主角。他们被未知力量卷入数码世界,也没有主动权选择跟自己一对一搭配的会说话的数码兽,数码世界一步一步地锻造他们的英雄气质,这也就是为什么动画片要给每一个角色搭配一种“数码精神”(如诚实,勇气,光明,知识等等)。而只有孩子们克服自己的性格弱点,数码精神得到激发和培养以后,数码兽才可以进化变强克服难关。换句话说,数码宝贝的主题是“成长(Bildungsroman)”而不是“征服/竞赛”,孩子们与数码兽之间的关系更像是伙伴而不是主仆。数码宝贝世界的反派(至少在第一部)都是数码兽,而神奇宝贝的反派基本都是人类,彷佛只有人类才有主动性,而神奇宝贝就只能是不同帮派的人类之间争斗的牺牲品。

在基本的角色设定上,数码宝贝也完胜神奇宝贝。数码宝贝第一部中有八个被选召的孩子,五男三女,每个主角个性鲜明都有自己对应的数码精神,而且数码兽的性别是不稳定的(gndrqur),不完全对应人类搭档的性别:如女主角之一的素娜的比丘兽在成长期是女生配音,进化为鸟型的巴多拉兽之后是中性动物,再进化为完全体的伽偻达兽之后就是一个男性配音,男性外形的鸟人。

而第一部的剧情大致可以以每个阶段的大BOSS不同而分为三段:恶魔兽,吸血魔兽,最后的黑暗大BOSS。而前面两部分的BOSS都是由最小最弱的孩子(阿武和嘉儿)的数码兽(天使兽和天女兽)打败的,最后的黑暗大BOSS也是要靠全体孩子和数码兽的合作,可以说是非常彰显民主合作精神。反观神奇宝贝,三人行的模式总是设定一个可爱的女性角色(搭配水系女性化的神奇宝贝)和一个玩世不恭有点无厘头的男性角色(搭配石系的过度坚硬男性化的神奇宝贝)来衬托小智的完美男性主角光环。在神奇宝贝训练师竞赛的时候,也一定是小智比他的伙伴成绩好,但是在新自由主义强调的无穷尽的自我提升和相互竞争的逻辑中,小智也永远不能实现他当第一名的梦想,而他的神奇宝贝则要在此过程中不断被更换、抛弃、替代,成为一个长不大的少年逐梦的牺牲品。

神奇宝贝的三人行既定模式,主角光环亮瞎眼

3.数码宝贝中还是保留了日漫常见的殖民现代性

虽然跟神奇宝贝比起来,我是非常赞赏数码宝贝的。但是作为流行文化产品,世纪末的日本动漫一般都是突破性和保守性并存的,突破性确保产品特质和竞争力,保守性则负责稳固市场面积以免跌入非主流领域。如上文指出的,数码宝贝的突破性在于它抓住了90年代日本科技腾飞后对网路技术的恐惧,还有它的成长冒险型叙事结构,而它的保守性则是体现在它强烈的人类中心主义(anthropocntrism)和发展中心主义(dvlopmntalism)上。

首先,“被选召的孩子们”虽然是被动进入数码世界的,但是这个称谓和它携带的救世主心理(savio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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