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书勇‖大宋风云录之萁豆劫
上卷
第三章
往事知多少
52
擂台上面，孔志琳轻薄一笑，伸指点着华贵公子前胸说道：“几个铁塔一般的壮汉，俱都被孔某不数招之内摔下台去，谅你一介单薄秀士，能有几分力气，学过几手功夫，也敢上来和孔某过招比武？劝你还是乖乖的回家找你娘吃奶去吧，嘿嘿！”台下观众闻言，顿时哗然哄笑。
华贵公子满面通红，怒声斥道：“你这厮非但狠辣，更且下流，小爷今天非教训教训你不可！”话音甫落，左拳已是倏的挥出，疾如闪电，直击孔志琳下巴。
这招明明便是方才莽汉用过的“冲天炮”，然而华贵公子使来，却竟极为刁钻古怪，其间又似隐隐藏着无数套路的变招；饶是孔志琳功夫出尖，身手矫捷，也差点没能躲过，急向后跃开数步，惶声喝问：“阁下莫非便是湖南‘湘拳’的第八代传人？”
“管他‘湘拳’不‘湘拳’，今日但凡赢了你，便是天下第一好拳！”
华贵公子颀身玉立，一面“哗”的打开折扇，于胸前摇了两摇，一面口中咯咯而笑，露出两排冰晶玉润的雪白细牙；言犹未毕，早辗转腾挪，平臂飞腿，原地纵起丈余来高，明明身在孔志琳前面，脚尖一拐，却是踢向其后颈，——竟已不是“湘拳”风格。
孔志琳登时脊背一凉，冷汗浸浸而下，暗道此人武功怪异，套路诡谲，绝非前面的几个草包武生可比，先自生出了几分怯意；然此刻身在台上，万目睽睽之下，岂肯轻易认输？唯有勉强打点精神，小心应对，只图不即落败，能得北极仙翁或是参天老怪暗中相助便算烧了高香。
华贵公子虽体形单薄，却招数精猛，孔志琳虽武功稍逊，却力大拳重；两人各自有劣有优，翻翻覆覆的斗约二十余合，未见胜负。
此次对阵，孔志琳和华贵公子各自使出平生绝学，看家本领，险招迭出，狠毒猛辣，台下的惊呼喝彩之声也自便一浪高过一浪。
再斗数合，孔志琳渐渐处于下风。背后包厢内，北极仙翁和参天老怪各自掌心暗扣一枚梅花针，目光罩定华贵公子，准备择机而发。
突地，华贵公子卖个破绽，左手挥扇，右掌壁立，奔雷劲风般的猛劈孔志琳面门。孔志琳手忙脚乱的侧身躲过，技穷之余，竟使出一招“游龙戏凤”，疾步绕到华贵公子身后，在奋而前扑的同时，右手五指成爪，抓向华贵公子顶门。
这招“游龙戏凤”，原是江湖上最为下流的武学套路，常为男人穷途末路之际对付女人之用；出手之际，须得双方身体全面接触，揉摸抱搂，方可见效，是以寻常武林人士宁可伤身残躯，也决不肯使用，以免自亵身份。华贵公子见状，登时满面羞红，仓皇之余急忙收腰蹲身，虽然躲开了孔志琳飞扑而下的身体，但头上的紫红软巾却被其一把抢在了手中。
台下立时轰喊惊呼之声如若雷鸣：原来华贵公子软巾脱去，脑后露出了瀑布一般绿如墨鸦的长发，耳下肤色白腻如脂，莹莹胜雪，竟是一个极其美貌的妙龄女郎。
女郎见露出原貌，更是满脸羞成一朵红花，手下亦渐有闪失。孔志琳得势不肯饶人，哪会就此干休，竟趁机猛出一掌，正中女郎左胸。女郎一个趔趄，噔噔噔倒退数步，差点摔身台下。
孔志琳一招得手，立刻再露沾沾喜色，抛去软巾，“唰唰唰”又连下三招杀手，招招狠辣下流，直指女郎身上各处敏感部位。女郎本相既露，一时手忙脚乱，既疲于招架，更羞于还手，竟是危机连连，唯有且败且退，就连折扇也掉在了地上，顾不得捡起。孔志琳欲在万千人众面前显露功夫，辗转腾挪，纵横跳跃，拳风呼呼，腿影闪烁，一招更比一招歹毒，直欲置女郎于死地而后快。
便在孔志琳抢下女郎头上软巾之际，包厢里面，孟姥姥面色骤然大变，伸长脖颈，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女郎；眼见女郎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又迭遭险招脚步跄踉，竟然紧张得两手紧握，大气也不能长出一口；良久方才轻轻的摇了摇头，呢喃自语道：“不，决不是她，决不是她！——可是，若不是她，世上又怎会有如此蹊跷的事情呢？……”
半晌，孟姥姥方重重的靠回椅背，睫毛扑过眼睑，目中泪光滢滢。
女郎正自手忙脚乱节节败退的时候，忽然听得台下一声高叫：“姑娘勿慌，洒家救你来也！”话声甫落，便见一个二十来岁粗眉大眼的壮汉纵身跃上擂台，身形一晃，挡在了女郎和孔志琳中间。女郎趁机拾起软巾折扇，转头狠狠瞪了孔志琳几眼，跃下擂台，游鱼般的混入人海当中，眨眼间已是踪影不见。
孔志琳本想彻底打败女郎，以雪方才之耻，以显自己之威，此刻眼见壮汉纵走女郎，好事被坏，心下恚恨难耐；当下也不问询姓名籍贯，只管趁着壮汉脚跟尚未站稳之际，一招“举火燎天”，左掌高擎，晃个虚招，右手促出，食中二指直取壮汉双目而去。
壮汉面带冷笑，不躲不闪，待孔志琳二指伸至眼前，方突然出掌，直击孔志琳右肋；这一掌疾似流星，快如闪电，虽后发而先至，取的却是“围魏救赵”的寓意。孔志琳二指刚刚触及壮汉眉睫，肋下掌风已是飒然迫至。孔志琳不得已间急忙撤手闪身，意图躲开，岂料竟不能够，登时便中了一掌，蹬蹬蹬后退数步，差点翻身跌落台下。
壮汉本为救人，无意比武，因此一招得手，逼退孔志琳，便即朗声一笑，说道：“微末小技，也敢丢人显眼？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阁下以后说话做事，还应留些分寸，多存仁厚，以为将来见面余地！”言毕便欲转身下台。
孔志琳手捂肋部，喘息片刻，目光渐转阴毒冷寒，突然虎吼一声，和身扑出，双掌一前一后，直击壮汉后脑，竟是使出了十分的力气，一副不致人死命决不罢休的架势。壮汉听到背后风声，急忙矮身半蹲；孔志琳扑了个空，旋即一招“大宽转”，再次飞身扑上，一言不发，只是势若疯虎，胡踢乱打。壮汉无心恋战，偏被孔志琳缠得不能脱身，虽打叠精神接招应招，却是守多攻少，退多进少；孔志琳见状，以为壮汉方才得手不过侥幸而已，越发死缠死打，半步不肯放开。
两人厮斗二十余合，壮汉眼见孔志琳全然不顾江湖颜面，只是死扯滥打，犹如乡间无赖混殴一般，渐被缠得颇不耐烦，乃觑准一个闪失，左手捞到孔志琳右臂，右手跟着抢出，捞到孔志琳脚踝，用的却是流行的相扑手法。孔志琳登时被制，虽欲挣扎，哪得半分力气？壮汉大吼一声，竟将孔志琳平空举了起来。
其实壮汉之意，不过眼见孔志琳小人心性，得势不肯收手，就连娇弱女子也不放过，故此便想出面教训他一下，使其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不料刚将孔志琳举过头顶，便突然感到左臂一阵酸麻，就象被飞来暗器击中要穴似的，登时酥软无力，——却正是中了北极仙翁暗中射出的梅花针。
孔志琳趁着壮汉受伤之际，顺势挣脱壮汉双手，泥鳅一般极其敏捷的贴着壮汉脊背，头下脚上翻落在地，紧接着一招“大擒拿”手，反手扣住壮汉的手腕脚踝，将壮汉高高举过头顶，也不见犹豫，便“嗖”的一声，径将壮汉摔向台下的青石板地面；这次更是恶狠狠的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眼看壮汉落地，定然非死即残，台下众人顿时响起一片山呼海啸般的惊呼之声。
说时迟那时快，人群中一个白发老儒双脚轻轻一跺，身子腾空跃起丈余来高，摆出“仙人指路”招式，贴着众人头顶疾风般的一掠而过，宛若电光火石，飘身抢至台前。就在壮汉脑袋距离地面刚刚不到半寸的时候，老儒轻舒猿臂，款扭狼腰，两手贴地将壮汉稳稳托于了臂中。
壮汉借力，随即一个鱼跃翻身而起，一跺脚跟，便欲再次跃身上台，却被老儒拉住。壮汉略怔一怔，望望台上，也便不再执拗，躬身向老儒示谢之后，分开众人，昂然离去。
53
赵祯一眼认出白发老儒正是方才校场门口遇到的二儒之一，不觉心下暗自纳闷：此儒看似寒酸贫贱，却竟何以身怀如此绝世武功；然既身怀绝世武功，又似不该如此寒酸贫贱。这里面，实实有令人诧异不解之处！
“暗箭伤人，算得上什么英雄好汉！”
赵祯正自疑惑间，忽听得旁边有人低低喝骂一声；紧接着便有眼尖的武生解说，原来方才壮汉将孔志琳举过头顶的时候，突被一枚细若无物的梅花针袭来，正中左臂要穴，是以最终受伤落败。
赵祯和琴老、鸽童这才明白孔志琳取胜的真正原因，遂一齐朝向台上望去；台上自然一派喜气，孔志琳志得意满，耀武扬威，非但全无半毫羞惭之色，反倒双手抱拳团团作揖：“承让承让，又一位自命不凡的江湖豪士落马败北，还有敢于出来和孔某比武试招的吗？”
“卑鄙！”赵祯咬着细白牙齿，打鼻孔里哼出了一声；再也不愿多看孔志琳一眼，轻轻一弹袖口，转身挤向人群外面。三人出了校场大门，漫步朝向西城墙下的“龙吟阁”客店走去。
出得校场栅门，看看天已将午，赵祯沉吟说道：“半日心情，俱被孔志琳这厮坏掉；世上之人，惟女子与小人难养，看来圣人所言，只字不谬。——我们不若且回客店去稍作歇憩吧！”遂和琴老、鸽童漫步朝向西城墙下的“龙吟阁”客店走去。
此时校场比武刚刚宣告结束，场内观擂人众大多尚未涌出，一街两行行人寥落，鞍马稀少，道路极是畅通，故此不上半个时辰，三人便走到了“龙吟阁”客店门前。
下午无事，赵祯也不出门，只是坐于客店包房内，埋头处理两府三司飞鸽传书送到的几份加急奏折；枯坐忙碌半晌，方才全部批阅完毕，刚想伸个懒腰疏散疏散，便见何为贵笑吟吟的走上楼来，站在门口唱了个喏，说道：“客官，外面有位贵客来访。”语毕，也不待赵祯发话，便即躬身退下楼去。
赵祯心想自己潜来襄阳，外人绝难得知讯息，何以刚刚落脚，便竟有贵客循迹来访？正自沉吟疑惑之际，便见暝暝光色中，一人长衫纶巾，踩着楼梯飘然走了上来。赵祯刚刚踱至门口，那人巨大的身影已然投射过来，并躬身施了一礼，压低声音说道：
“陛下龙趾亲临襄阳；臣王不知，有失迎迓，实实罪该万死！”
图网络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张书勇，汉族，年生，现工作于河南省邓州市委宣传部，业余时间专心进行文学创作，已出版有中短篇小说合集《桃花流水美人》、长篇历史传奇小说《大宋风云录之萁豆劫》、长篇叙事散文《邓州风物志之家故园老地方》。其中中篇小说《拯救白玉兰》已被改编电影并上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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