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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有情且美
草木柔软、安静，无声无息中给人安慰。
初秋的清晨，最迷人的莫过于带着露水的牵牛花了。低到路面的，攀援在竹枝上的、照影在水边的，一朵，三两朵，一大片，和着欢快的鸟鸣，有一种寂静的热闹。
采了一枝，淡紫的花朵旁尚有个小小的花苞。一路上都是盛开的花，奶白、淡蓝、粉红，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烁着。隔夜的愁绪，早就随着入目的花朵消散。很多时候，一朵花，一抹月色，一本书，一眼泉水，一溪山影，胜过了千言万语。
桌上有个瓷坛子，随手取来做了花器。底部是黑色的，上部缓慢过渡为褐色，泛着釉质的光芒。那次，在一大堆酒瓶中淘来的，细细的口，正适合插花。那一抹紫色的丽影就在桌案上安之若素了，像是错点的鸳鸯谱，却恰好相宜。素朴、自然、沉厚的瓷器，把一缕暗香牢牢锁住。午间，花就皱褶了，竟也是一种风情。
第二天，小小的花苞居然开了，秀色怡人。釉面上有窗户的影子，影影绰绰，像是默默上演的一幕哑剧。
新的一周。坐定，桌上落一朵枯萎的花，皱褶成小小一团。枝上绿萼仍在，淡绿淡绿的，丝毫不见衰容。细看，竟有嫩嫩的果实，小小的，藏在五瓣尖尖的花萼里。瓷坛素净，经得起时光，花开花落，色艳色衰，都坦然相待，无声无息演绎一段草木和器物的深情。不知这两颗牵牛籽能不能长出种子，在岁月深处，棱角分明，沉淀出墨一般的深厚，包裹一段洁白的记忆？
和褐色瓷坛在一起的是一个深蓝的瓷杯，杯口是白色的，因为杯口缺了小小的一块，便做了花器。最初是阿姐所赠，里面栽了几株仙人掌，每一株都斜生着小掌，布满嫩绿的刺，刺却是柔软的，并不扎人。一个冬日，仙人掌居然也渐次枯萎了。移栽了铜钱草，短短的一截小根，慢慢生出一柄柄绿伞，娉婷在静静水面。漫长的暑假，再来时，居然还有一枝绿着。浇了水，“咕噜咕噜……”冒了很久的泡泡，沙粒上面才开始沉淀下一湾净水。不过几日，已有六片叶子，柔弱、舒朗，各自独自，俯仰生姿。
植物的世界是一个美丽的谜。那些黑暗的、窒息的时光，它们不动声色，只等一阵夏雨，或者一双手，就会绝处逢生。想象门窗紧闭，暑热烘烤大地的时候，草木忍着酷热，静守昼夜，而枯萎和化为尘土，对它们来说都那么自然。
最精致的是那一小盆石菖蒲，绿油油的，像是初生的春草，却比春草更安静、清雅。喜欢菖蒲，家门前的河流中生长的一大片一大片的菖蒲，高到两三米，修长的叶片间抽出腊肠般的花果。折来，插在花盆中，可以养很长时间。等看得倦了，或者沾濡了尘土，就到河边，撕开一块小口，就会有棉絮般的白色种子冒出来，膨胀成大团大团洁白的云，开始飞天的梦境，寻找新的水泽落地生根。
曾经在初春，去河边，挖取一段根茎，养在一个褐色陶罐里，这野性的草木，叶片翠碧可爱，即使离开了江河，依旧生得半米多高，显得陶罐又小又矮。习惯了丰沃的水土，习惯了修长伟岸，小小容器也束缚不了本性。于是，从网上淘得小巧玲珑两盆，名曰：金钱和黄金姬。却原来，菖蒲除了所知的石菖蒲、水菖蒲，还有诸多种，每一种都有名字，读来令人欢喜：有栖川、胧月、香草、金凤凰，令人想起日本的花道、茶道，充满寂静之美。嶙峋的山石，布满青苔，青苔中一丛菖蒲，清幽、淡雅、内敛，古意暗生。
花开花谢，叶残叶生，终是一份温润，超越过了生活的粗糙、劳碌、无法言说的痛楚和隐忧，清净、恬淡、安宁。
草木之间，安然自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云止于水若待上林花似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