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老一生无时不在报恩。大处说，只要于国家于人民于文化有利，俱是善；小处看，于道德于气节于品格有碍，俱是恶。朴老多次教诲年青人：“我们都是一滴水，只要尽力为之，滴水可以奔入江海，永不干涸。唯有身归大海，滴水方得功德圆满……” 　　“滴水精神”是朴老舍身恩报的最生动形象的表述。所以，他终生奉行“众善必举，诸恶休为”的原则，竭尽全力地实践舍身恩报的“滴水精神”，从不以小善而不为，直至90高寿，医院病房自制书法书签，用小楷精心书写“生有始终，缘分无尽”、“门前流水尚能西”（东坡词句）、“慧烛长明，报恩不尽”、“庄严国土，利乐有情”等赠送给来访者。

第一辑（一九二七年至一九六七年十二月）1江南好江南好，流水绕人家。浅盏芬甘尝芡实，曲栏清艳倚莲花。往事记些些。2又江南好，吹梦落花风。小阁诗来人去后，高楼箫起月明中。逸兴与谁同。（一九二七年）

3浣溪纱．和毛主席民族歌舞晚会词铜鼓芦笙响彻天。轻裾长袖舞翩跹。歌声齐唱大团圆。民德如今敦友爱，军威海外又喧阗。五星旗指万夫前。（一九五〇年十二月）4清平乐．观《江汉渔歌》史剧（《滴水集》题作“一九五一年春节观《江汉渔歌》史剧”。）神州禹迹。多少英雄血。百战风霜心似铁。赢得昆仑屹立。今朝喜气何多。无边壮丽山河。收拾千年公案，来听江汉渔歌。（一九五一年春节）5前调．围棋赠陈将军纹抨坐对。谁究棋中味。胜固欣然输可喜。落子古松流水。将军偶试豪情。当年百战风云。多少天人学业，从容席上谈兵。（一九五二年）6朝中措．北海夜泛，同巨赞上座中秋时节不寻常。夜叩赞公房。领取轻舟小桨，清风明月徜徉。西湖仿佛，蒙蒙烟树，滟滟波光。漫忆吴山越水，弥天一味清凉。

（一九五三年九月二十二日）7临江仙．中秋夜作，寄圣华，次日为其五十生日不负心期今夜月，清光千里人俱。廿年音问记当初。新凉无限好，清况定何如。回首年时湖海意，几经蜀道崎岖。明朝饮酒莫踌躇。豪情应未艾，盛世尽欢娱。8浣溪纱．泰姬陵（泰姬，十六世纪印度皇妃，美而早死。帝为造墓宫，先后役工二万人，费时十余载始成。雕栏玉宇，宝石琼花，构造之美，镂刻之精，世罕其匹。来游者多喜于月夜中观之，如明珠耀彩，夺人魂魄。帝晚年为子所幽，朝夕望妃陵自遣，终至失明而死）玉殿疑看（《赵朴初诗词手迹选》作“香”，以下简称《手迹》）玉骨清。端严池影晚妆明。经年偿（《手迹》作“惯”）梦泰姬陵。长恨君王殉望眼，千秋月夜耀奇珍。佳人难得是佳城。（一九五六年三月）9临江仙．游昆明西山，次日将飞缅甸分与云南缘不浅，月余两度昆明。西山景色—番新。前来花似锦，今见绿连城。难得平生闲里趣，闲山闲水闲寻。未妨余事作诗人。垂天方一息（庄子：鹏翼若垂天之云），明日又风云。（一九五六年五月十一日）10浣溪沙在新德里观释迦传影戏，台前设白幕，幕后演戏，以灯光射背景与人物于幕上，变化神奇，叹为希有。诸相真来幻影观。恍疑梦到佛生前。奇光异彩激心泉。只为深悲捐大欲，争看满月照中天。皈依歌呗遍人间。（一九五六年十二月二日）11鹧鸪天．由印度返国，游昆明西山密翠疏红晚有姿。西山景色四时宜。科头喜沐丝丝雨，健脚轻翻滑滑泥。登绝顶，揽灵奇。晴虹神变晃滇池。归来不尽庄严相，争遣灵山海会知。（一九五六年十二月）12临江仙．由重庆往西安飞行途中（《滴水集》题作“飞行中作”）穿过层阴千百尺，喜看万里晴空。上方境象览无穷。玉峰迎旭日，银海纳长虹。忽见碧虚开下界，白云朵朵芙蓉。俯窥山色有无中。长安今咫尺，一笑过临潼。（一九五六年十二月）13木兰花慢．科伦坡海滨旅馆听潮（《手迹》题作“科伦坡夜听海潮”）问几曾领略，又寂静、又喧腾。听叱诧喑呜，奔来梦里，万马千军。乍疑群英会上，天安门、万岁响青云。一夜客心如水，波涛万里乡情。披襟。推枕半床明，孤月耀天心。望阵涌滔滔，光摇滟滟，气接冥冥。当年泪垂绢扇（东晋法显在师子国（今斯里兰卡）见故国绢扇而流涕。（《滴水集》此注作“法显在锡兰，见故国绢扇而流涕”。）），争似今、海阔御风行。不负当前景物，倾听往复潮声。（一九五七年五月）14云淡秋空．礼玄中寺，归途有作（一九五七年九月，日本佛教访华亲善使节团朝礼净土宗祖庭玄中寺，与中国佛教协会同人共修法会，宾主唱酬，极一时之盛。（《手迹》此后有“爰书贞石，永志胜缘”八字）千古玄中。一天凉月，四壁苍松。透破禅关，云封石锁，楼阁重重。回头白塔高峰。心会处、风来一钟。挥别名山，几生忘得，如此秋容。15前调．游庐山，访远公塔。塔前有明刻谢灵运撰铭偿梦庐山。屏风九叠，沓嶂回峦。倒挂银河，心清玉峡，魂动前川。寻来一塔遥天。刹那现、东林昔年。谢老词笔，远公行业，激荡胸前。16前调．哀郑振铎风急天高。何期一别，万古云霄（君以飞机失事，陨于西伯利亚上空）。手抚新编，神痴诗句，曾费推敲（君启程前一日主持政协会刊编辑会议，见余诗稿，为商酌一字）。廿年往事如潮。风雨夜盘飧见邀（抗日战争时期，救亡工作同志十余人组织聚餐会，常集君家）肝胆文章，和平志业，耿耿星遥。（一九五八年十月）

17江城子．由北京飞莫斯科冲开雨阵与云围。手初挥。别京畿。明艳朝阳，万里送君飞。上下碧空浑一片，真到了，净琉璃。青天划破一痕丝。箭东驰。眼中迷。无尽高空，无尽现神奇。报道莫斯科在望，应赶到，日中时。（一九五九年五月）18忆江南十四首．五台山杂咏．入山三首清凉地，偿梦五台山。浅紫深红花织锦，轻雷急鼓水鸣滩。身在白云间。19又清凉地，意态自雍容。缓岭平峰虚入浑，高山大地健为雄。灵气满长空。20又清凉地，三伏已如秋。北岭风来松送磬，东林月上水明楼。清意共云浮。21又．塔院寺名王塔，终古倚长天。静听风铃飞八表，欣窥筹幄想当年（一九四八年，毛主席暨中央领导同志曾驻节塔院寺之后院）。仰止为留连。22又．碧山寺寻幽趣，行脚两中山。四望烟云迷去处，忽开境界见苍然。万树拥伽蓝。23又．碧山寺午饭清凉地，清福属僧家。至味蔬羹香积饭，深禅盐笋赵州茶。心底发奇葩。24又．金刚窟幽深绝，岩涧护禅关。神窟休疑真幻别，老僧漫作圣凡参。谁与解三三（或云：寺内之窟非真，真窟在寺门外，有封塞之迹可见。唐无著于此遇老人，问此间佛法如何住持。老人云：龙蛇混杂，凡圣交参。又问多少众。云：前三三与后三三）。25又．兴国寺来寻处，风雨五郎祠。百战艰辛留铁棒，千秋飒爽想英姿。卓卓释家儿（兴国寺，为宋杨业第五子出家处。佛殿左侧有五郎祠像，藏一铁棒，传为五郎故物）。26又．观音洞栖心处，飞阁俯奔湍。回首狂澜惊险渡，举头危磴喜先攀。一勺试泉甘。27又．显通寺（显通寺，魏孝文帝时称花园寺。寺内毗卢殿，清凉国师造华严经疏处）花园寺，还似北朝无。异代空留皇帝字，几人能读国师疏。消息问毗卢。28又．归途四首清凉地，从此证清凉。梵宇久悲狐鼠乱（解放前，山中佛寺多为九功道所据。），垢衣今解宝珠光。意净发心香。29又清凉地，凡圣可同参。举起锄头开净土，穿来牛鼻透重关。努力事农禅。30又农禅好，国土为庄严。药圃林山多宝地，朝霞暮霭雨花天。胜会约他年。31又谁曾道，空手宝山归。五顶已餐天下秀，南禅更见世间稀（归途访南禅寺。殿像皆唐代所造）。挥手谢青猊。（一九五九年）32竹枝．观演《蔡文姬》剧有作黥头刖足语堪哀。不道成书有女回。了却伯喈千古恨，九原应感郭公才。33鹧鸪天．前题玉佩明珰望俨然。骊歌肠断草原天。忍抛稚子三千里，换得胡笳十八篇。家再破，梦初圆。中郎志业几分传。和亲肯遣王姬嫁，毕竟唐文汉武贤。34西江月．参观密云水库工程车走明朝海底，舟行昨日山头。翻天复地看吾俦。信有神通在手。铁壁千寻锁浪，碧波万顷如油。密云景色冠燕州。何必风荷烟柳。（一九五九年十月）35忆故人云南顺宁有红豆树，方臞仙翁撷其果遍征题咏为《滇南红豆集》。顷托友寄赠四颗，索句，以此答谢。万里飞鸿，人间遍撒相思种。等观四海尽连枝，颗颗丹心捧。检点前年行笼，忆拈来、缁衣情重（一九五七年在锡兰，昙摩诘比丘拾红豆数枚相赠）。波涛海国，诗句滇南，天花争拥。（一九五九年十月）36千秋节．一九五九年十月革命纪念日红旗焕灿。大地讴歌遍。星斗转。乾坤换。一呼开押锁，众翼冲霄汉。君不见。满天飞起熊熊焰。广寒宫殿。飞箭传心愿。相君背，遗君钿（苏联月球火箭摄得月球北面照片，并投下徽记。）。嫦娥应不悔，偿得千秋恋。东风里，赏心乐事家（《滴水集》作“谁”。）家院。

（一九五九年十一月）37玉楼春．观赵荣琛演《荒山泪》古来多少荒山泪。一纸公文教虎畏。红旗飘处换人间，听诉当年犹血沸。程门心法堪深味。婀娜贞刚难与譬。倾怀一吐却无声，千丈游丝天外坠。（一九六〇年一月）38忆江南十四首．访缅杂咏和平海，浩荡汇群流。又趁星槎游佛国，携来花雨自神州。声气好相求。39又敦夙好，同乐两相欢。玉管冰弦歌缓缓，风裳水袖舞仙仙。满座雨中看。40又南国话，处处见浮图（浮图即（《滴水集》作“缅甸多”）佛塔，缅甸（《滴水集》无此二字）号称宝塔之国。所供佛像（《滴水集》作“象”），多以白玉为之；塔身则铺泥金，风雨剥蚀，时须修补，信众捐施，终年不辍。）。白玉千山随愿取，黄金万镒逐年铺。争羡信修孚（仰光大金塔，乃十五世纪信修孚女王所扩建）。41又南国话，草木有千般。照眼藤花腾火焰（《滴水集》有注：“有藤攀缘高树而生，红花灼灼，远望如火起，名曰森林的火焰”），举头树杪挂风兰（《滴水集》有注：“有兰草不需水土，以椶裹其根，悬之空中，即得活，因名之曰风兰”）。斑叶有龙蟠（《滴水集》有注：“有草斑驳作鳞状，名龙叶”）。42又南国话，鸟兽自成家。瑞兆倾城观白象（仰光动物园母象产子，身纯白，众以为瑞，倾城往观。），玉颜刮目看乌鸦（有白鸦，羽毛如雪）。垂手舞那伽（梵语那伽，我国旧译为龙，实即蛇也。有眼镜蛇，极毒，豢者能令之起舞）。43又南国话，饮食有多方。湖岸行吟餐竹饭（《滴水集》有注：“以椰子肉少许，拌糯米，实竹管中，置火上炙熟成饭。食时剖竹，竹衣裹附饭上，如春卷，味甚清美”），橡林坐话啜椰浆。清味嚼茶姜（《滴水集》有注：“沸水泡茶后，取其叶与姜丝、芝麻、椰肉、花生等拌食，以佐茶”）。44又沧桑变，百载曼荼罗（缅甸故都曼德礼，近举行建城百年纪念庆祝。曼德礼，即佛经曼荼罗之转音。）。碧血终偿亡国恨（谒反英十七烈士墓。），劫灰空绕护城河（故宫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被毁为废墟。）。独立祝巍峨。45又青藏雪，到此出沧溟（《滴水集》有注：“怒江发源于青藏高原，其下游在缅甸境内者曰萨尔温江，由毛淡棉入海”。）。我饮其源君饮委，川流无尽古今情。合掌礼棉城。46又心会处，宛在水中央。迎客歌同童子乐，披襟意共海风长。胜会不能忘（《滴水集》有注：“吴漆东部长邀游甲克海滨之水上佛寺”）。47又山城好，景物爱东枝（东枝，掸邦首府）。地静疑非尘到处，气清最是晓来时。花鬓映峰眉（《滴水集》有注：“访掸邦首府东枝”）。48又登绝顶（《滴水集》有注：“登东枝之最高峰”），襟袖帯烟霞。雎漂梳翎开晓镜（城内有湖名“雎漂”，意译为白鸦，湖边昔多白鸦，故名），阇黎升座耀高花（东枝多高树，开红花甚艳，名“阇黎”）。山郭静千家。49又湖不小（茵丽湖，意译为小湖，然方广一百四十余里，实非小也。），春水碧于天。蔬果分行舟作市（《滴水集》有注：“湖民以船载蔬果，为水上市集”），农渔浮岛脚划船（《滴水集》有注：“湖中多浮岛，乃水草浮土积集而成，其上可结茆而居，可种蔬菜。鱼喜栖息其下，湖民利用之以施网罟。浮岛之间，人多以脚划桨，驾小舟往来”）。风物似江南。50又相见喜，都道一家人。重赠宝刀肝胆共，满装锦袋友情深（《滴水集》有注：“掸邦人物赠宝刀锦袋”）。质朴见真诚。51又殷勤意，山水伴登临。情谊由来胞颇重，往来要比瑞苗亲。万古结芳邻（《滴水集》有注：“赠别吴漆东部长。缅人称我国人为胞颇，其义为同胞兄弟。瑞苗，亦缅语，其义为亲戚。二语皆吴漆东语”）。（一九六〇年二月）52武陵春东枝花木奇异，多不知名，宾馆中有白花状如风铃，大几盈尺，以问掸邦人，亦不能答。余因名之曰玉铃花，并为小令以纪之。几多异草与奇葩。红紫纷嫣姹。又见风铃树头挂。白无瑕。溶溶月色谁能亚。宜参乐部，宜悬宝塔。宜号玉铃花。（一九六〇年二月）53菩萨蛮万慧法师南行五十余年，老隐摩谷，余数游缅甸皆未得见。一九六〇年春又访缅甸，师已示寂，赋此志悼。早年誓愿追奘净。百城烟水穷三乘。故国许心丹。孤云竟不还。我来今四度。没个参寻处。消息问谁何。南天窣堵波。（一九六〇年二月）54浪淘沙东京僧人在岸信介宅前击鼓，岸为之不能成寐，真佛经所谓击大法鼓与诸魔战之法门猛将也。爰缀此词，以当赞叹。一击震魔宫。妖梦无踪。奔雷骤雨打故蓬。说甚恼人眠不得，鸣鼓而攻。声气遐迩通。鹤望长空。万方火焰正熊熊。待看催开花四季，竞艳东风。（一九六〇年六月）55临江仙．越南杂咏（枫注：共诗词曲八首，有总序，见曲36醉高歌带过朱履曲）越南保卫世界和平委员会邀游下龙湾，同游者有日本及非洲友人。处处奇峰迎面起，无穷迭巘层峦。碧波流去又回环。海为山里海，山是海中山。喜见东风今作主，宾朋异国同欢。相携如梦对奇观。待看邀世界，共赏下龙湾。（一九六〇年九月）56西江月．前题．河内谒二徵王庙（二徵王，即我国东汉时期，越南民族英雄徵侧、徵贰）赤帜丹心共许，红河碧血同流（越南志士过去不少参加我国革命运动，而越南反殖民主义斗争中，我国侨民亦有不少参加者）。从今旧恨应全休。世世弟兄携手。万里香花俎豆，英雄姊妹千秋。风云长为护金瓯。南北河山锦绣。（一九六〇年九月）57百字令．谒黄帝陵群峦抱处，喜平生愿偿，轩辕祠墓。黛色参天惊老柏，世世风云长护（轩辕庙中有老柏，七人合抱而有余。传为黄帝手植，虽不足信，然当是两千年前物）。挂甲仙来（又有古柏，相传汉武帝征朔方归祭黄帝陵，挂甲树上，因名挂甲柏。陵前有祈仙台，亦传为汉武所建），攀髯龙去，莫道全无据。村谣野语，民魂跃跃千古。漫忆历代劳辛，百年血泪，多少烦冤诉。驱去长鲸擒猛虎，从此人民作主。泰岱低头，江河让路，赤帜当空舞。讴歌寰宇，馨香来告吾祖。（一九六〇年十一月）58前调．延安礼赞欣奔驰道，望迎前一塔，延安来到。山上延园遥指点（延园，毛主席暨中央领导同志住处，亦名枣园），山下延河微笑。洞吐虹霓，树喧猿鸟，想见风云闹。英雄儿女，归心天下多少。争话薪胆坚心，江河浩气，岩穴神州小。旋转乾坤无尽愿，终把魔氛尽扫。下笔飞龙，燃犀烛怪，一卷人争宝。循墙抚案，壮心腾跃云表。（一九六〇年十一月）59沁园春．杜甫草堂景物依然，万里桥西，濯锦江边。料行吟得助，林塘幽处，轩楹增胜，堂构当年。版列群笺，书罗重译（草堂中陈列杜诗各家笺注版本及各国译本），诗卷长留天地间。低徊意，对江山故宅，魂梦前贤。傥教此老生前。得见到今朝化雨天。果眼前突兀，万千广厦，平生快意，天下欢颜。儿有衾温，屋无风破，托命何须白木镵（杜甫《乾元中寓居同谷县作七首》：“长镵长镵白木柄，我生托子以为命”）。看彩笔，尽墙头挥洒，更好诗篇。（一九六〇年十一月）60忆江南五首．峨眉山纪游危磴上，步步入云峰。山色千重眉鬓绿，鸟声一路管弦同。真到画图中。61又来寻处，不见抱琴僧。且任客心洗流水，不劳挥手听清音。拄杖仰停云。62又洪崖去，犹有树留坪。雨过千枝争滴翠，云飞群岭为摇青。仙境自多情。63又疑无路，飞栈绝崖悬。上有青冥窥一线，下临白浪吼千川。屏息对奇观。64又天下秀，低手让峨眉。极处赵州登不到（赵州禅师礼峨眉，至放光处，不登塔顶。僧问：“和上何不到极处？”州云：“普贤法界无边。”），我今亦复半山回。此意普贤知。（一九六〇年十一月）

年12月，《滴水集》由作家出版社出版。收录了赵朴初年至年创作的诗词曲首，附录其于解放前年至年创作的诗歌15首。书前的序，谈到自己对曲的理解，并说明自己写曲始于年。此书为赵朴初第一次结集出版的诗词曲作品集。

65西江月．为成都昭觉寺作，应慈青和上之属喝月拏云气概，破山丈雪家风。搬柴担水是神通。竹笠芒鞋珍重。纵使虚空可尽，其如行愿无穷。妙花香饭与谁同。普供人天大众。66鹧鸪天．观马师曾红线女演《关汉卿》水泻余音入梦流。词人心事付歌喉。奇冤血泪翻东海，正气风雷动九州。除鼠狗，判恩仇今朝公案了千秋。汤煎火炒铜豌豆（关汉卿句云：“我却是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喜见新芽万绿抽。（一九六一年二月）67满江红．悼卢蒙巴怒气干云，痛志士终为碎玉。十七亿人潮澎湃，我仇我辱。名器早知沦盗贼，生灵竟见供荼毒。虎狼心，扼杀肯迟疑，初生犊。冲冠发，呕心曲。驱寇虏，图匡复。看一人倒下，万人争赴。野火千山烧不尽，东风万里吹新绿。听高歌，胜利属人民（卢蒙巴遗诗：《让我们的人民赢得胜利》），何须卜。（一九六一年二月）68如梦令二首．印度漫写．甘地墓称圣称雄甘地。虚冢增辉德里（甘地遗体火化后，骨灰尽投入恒河。新德里及贝尔奈斯皆有甘地墓，皆为假冢）。远客献香花，众口尊非暴力。怎的。怎的。刚果三千子弟（联合国部队驻扎刚果（金）支持冲伯反动势力，印度派有军队三千人参加）。69又．鸟兽过市神牛食粟（印度教俗，凡献神之牛，名曰神牛，不受羁勒，不服劳役，街市闲游，车马让路，每到人家，众皆供食）。入肆飞禽啄豆。却顾戴瓶人（印人负重，皆顶戴而行），瘦影恒河面皱。知否。知否。可以不如鸟兽（《大学》：“可以人而不如鸟乎？”）。（一九六一年三月）70相见欢．月夜由锡兰归国飞行途中作长天一片空明。月如银。又是一回身在镜中行。频频嚷。更飞上。摘星星（记邻座女孩语）。却喜小儿痴语是诗情。（一九六一年）71蝶恋花．喜尼泊尔贵宾来访忆昔莲池开海会（一九五六年余曾往尼泊尔出席世界佛教徒大会）。多少风光，多少欢娱在。宝塔为冠河作带。雪山高插青山外。故事文殊传代代（尼泊尔传说：加德满都山谷旧为湖，湖中有莲花放五色光。文殊菩萨自中国五台山寻光而来，遂以宝剑劈开南山，排去湖水，随行徒众乃于此定居而建国焉）。不尽亲情，不尽舟车载。更喜嘉宾今远届。晚年枝耸参天黛。（一九六一年九月）72金缕曲王昆仑同志为文谈余诗词，章孤桐先生为拙稿题诗，皆奖饰过当，感其鼓励之意，赋此答谢。奖许惭文藻。几曾能、蝉清旧曲，莺流新调。浅涉藩篱唐与宋，偶试元人令套。知变化、鲲鹏有道（《庄子》：“北冥有鱼，其名曰鲲……化而为鸟，其名曰鹏。”杜甫诗：“变化有鲲鹏”）。雅什民谣相会处，认前途、要把榛芜扫。忘鄙拙，且研讨。江山无尽供吟稿。十年来、荡胸五岳，骋怀八表。万紫千红争烂缦，不弃凡花小草。敢道是、时言乐笑（《礼记》：“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乐然后笑，人不厌其笑”）。滴水傥能呈海味，庆东风、鼓吹何辞闹。谨拜手，愿承教。（一九六一年十月）73踏莎行．广州流花湖乍别霜寒，喜亲日暖。此身真似南飞雁。相逢处处爱深红，东风浩荡春无限。昔日泥塘，今朝亭馆。眼明树影波光乱。不妨四季任流花，花流直到长安远。（一九六一年十二月）74蝶恋花作家协会同人参观湛江农垦，小休海滨。冰心梦见蝴蝶，起视园中群蝶乱飞，翅皆黄黑，斑斓如虎文，因名之曰虎蝶，余为作小令以志之。南国风光忘岁暮。怒绿欢红，赶上和春住。梦起庄周犹栩栩。满园蝴蝶为君舞。底事斑斓浑似虎。应是英雄，魂魄化虫羽。百战精忠光旧土。飞飞故绕相思树。（一九六一年十二月）75西江月．湛江湖光农场昔日沙荒海角，今朝绿遍天涯。珍芽宝芽与仙葩。极目林园如画。漫比归田解甲，十年功绩堪夸。英雄事业话桑麻。创建人民天下。（一九六一年十二月）76前调．湛江青年运河截使江流入瓮，顿教海浪浮山。玉虹飞下到人间。激起雷奔电闪。桥上扬尘走马，桥头流水行船。天河谁造鹊谁传。织女牛郎千万。（一九六一年十二月）77满庭芳．木麻黄赞（解放后，湛江专区沿海沙滩遍植木麻黄林，能固沙，不使随风潮入侵，且能改沙为田。其果实可饲家禽，落叶可供薪爨。其木坚硬，能胜重压，不畏蚊蛀，为建筑用材之上选。昔东坡在惠州时，州西丰湖上有长桥，屡作屡坏。栖禅寺僧希固筑进两岸为飞楼九间，尽用石盐木，坚若铁石，榜曰西新桥。东坡有诗云：“炎州无坚植，潦水轻推挤……独有石盐木，白蚁不敢跻。”以其状考之，所谓石盐木，殆即此树耶？千午前人已见其美材，而必待今日始得尽其用，岂非时代使然欤？作木麻黄赞）坚比贞松，柔同细柳，稠林千里云平。含烟笼月，天际挟涛声。尽许来禽啄粒，殷勤意，落叶添薪。非素昧，东坡诗里，千载记初名。真才今刮目，风前重镇，海上长城。看沙退，田畴极望青青。待教万牛回首，要梁栋更见经纶。君不信，因缘际会，大地献奇珍。（一九六一年十二月）

78临江仙．过海过海东坡曾有句，平生奇绝兹游。笙钟鳞甲动瀛洲。天涯鲲化翼，海角鹿回头。蝶恋蜂围花似锦，不知冰雪燕幽。二分初夏一分秋。良辰逢腊八，快意浴清流。79西江月．访海南红光农场一路红泥碧树，三杯乳凝茶香。战场话罢话农场。倍使山河气壮。愿唤灵均到此（灵均，屈原字），千畦管领群芳。行吟长谢汨罗江。蝶舞莺飞欢唱。（一九六二年一月）80浣溪沙．咏佛香花（岭南有花，玉洁而微含黄晕。香味略如栀子，而无其烈，俗呼之为“鸡蛋花”，嫌其俚而不切。余去夏在锡兰曾见此花，落时五瓣连蒂而下，锡人多拾以供佛，称其树为“庙树”。因为易名“佛香花”，作小词以纪之）水晕鹅黄上素衣。清馨时度一丝丝。香严自是佛前宜。微笑早参言外意，嘉名今入箧中诗。落英拈起海天思。（一九六二年一月）81玉楼春赏心又是春来到。春酒春灯添喜兆。更教羯鼓为催花，满座缤纷人共笑。一尊相劝殷勤道。待听东风传捷报。笔端自是有干将，纸虎泥人看一扫。（一九六二年二月）82前调．工部草堂中见仲弘元帅书杜老诗句楹联，有作百花潭水依然碧。文藻江山留故宅。诗人事业无穷年，持向苍生多热血。光辉照眼元戎笔（所书诗句为“新松恨不高千尺，恶竹应须斩万竿”，杜老为草堂作也）。警句千秋心莫逆。恶竹当年斩万竿，新松今日高千尺。（一九六二年三月）83渔家傲．纪念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讲话发表二十周年一席当年开大道。文章深向源头讨。万翼冲天鲲化鸟。红旗耀。荆榛斩处生芳草。羯鼓催来春意闹。投枪掷去魔群倒。白雪巴人同一好。知多少。工农大众腾欢笑。（一九六二年五月）84如梦令．嘲“反攻大陆”（《片石集》题作“蒋匪帮‘反攻大陆’”）隔岸蚊喧蝇哄。蟹将虾兵齐动。摆驾好还乡，白日青天做梦。珍重。珍重。鸡蛋石头一碰。（一九六二年）85菊花新．政协同人北海公园赏菊，名品中一名“乾坤带”，即席有作（《片石集》有注：年，写了不少诗词歌颂古巴人民抗美斗争，其后胜利果实被国内资产阶级和社会帝国主义所夺取，这些诗也就不复选入集中，只留这一首献给为独立解放而斗争的加勒比海各国人民。一九七七年一月注）照座缤纷谁可拟。欲寄一枝加勒比。怒焰战西风，真个把乾坤带起。莫将艳冶夸桃李。孱孱只合充奴婢。拜手傲霜枝，看赢得普天欢喜。（一九六二年十一月）86鹊踏枝．次韵和龙榆生先生见赠之作君是词源疏凿手。我愧空疏，绳墨初无有。梦起惊天闻众吼。解珠不自嫌衣垢（垢衣宝珠故事，见《法华经》）。何日禅关参个透。面对芸芸，不向恒河皱（皱面、恒河故事，见《楞严经》）。莫道丹青泥不受（语云“甘受和，白受采”。而不知泥之亦可受丹青也。比喻改造）。87清平乐．迎一九六三年霜欺雪虐。矫娇红梅萼。棋谱新翻天地乐。乾转坤旋一着（此指中印边界冲突，我国主动撤兵事。）。东风又入新年。迎来春色无边。莫负天涯芳草，高山大漠扬鞭。

（一九六二年除夕（《片石集》作“一九六三年三月”））88金缕曲．《人民中国》日文月刊创刊十周年纪念合把金樽倒。十年来、月迎潮送，新花异草。壁锁黄河鞭断海，今日神州画稿。知多少、才人笔调。莫道浮天沧海远，喜友声、处处闻啼鸟。凭汝去，问安好。几番鸿爪留蓬岛。忆东京、沫飞海会，旗遮衢道。大事因缘君记取，要把魔军尽扫。更有愿、多生未了。千二百年盲圣去（唐朝鉴真和上，应邀赴日，死于日本。日人称为盲目圣僧。年为其逝世一千二百周年，中日两国佛教、文学、艺术、医药各界共同倡议，举行纪念活动。），掬衷诚、两地馨香祷。兄与弟，永相保。（一九六三年三月）89南乡子游梅花山。山在明孝陵前，传为孙权葬处。万树眩明霞。倍览香寒萼绿华（萼绿华，仙女名。此喻绿梅）。窈窕随风飞舞下，仙耶。真见诸天散宝花。不负阿瞒夸（曹操曾叹云：“生子当如孙仲谋”）。身后芳丛作帝家。曾遇孝陵声势逼（相传朱元璋营生圹，群臣议迁孙权墓。元璋云：“这小子还不错。且留他看门罢。”乃止），休嗟。虎踞龙蟠非你他。（一九六三年三月三日）90梦扬州．访鉴真故居（《赵朴初诗词曲手迹选》作“访扬州法净寺”，且有序：一九六三年三月，访扬州法净寺，旧名大明寺，唐监真大师传律讲学之处。时有所感，未暇命笔。返都后，日本《大**杂志》索稿，因拈此调寄之）暮天开。望片云江上飞来。振衣蜀冈，千古高踪长怀。当年舍身弘道，涉风涛远渡蓬莱。奈良代，招提寺，风流懿矣休哉。两国宗师共推。算诗酒欧苏，只合追陪。明月扬州，多少雄姿英才。东风换却芜城面，报群功挹注江淮（扬州引江灌淮工程近告竣）。排险阻，津梁重任，留与吾侪。（一九六三年三月（《片石集》作“一九六二年除夕”））91鹧鸪天．出席第九届广岛世界大会后游灵仙山广岛横眉斥叛兵。长崎沥胆吊斯民。千山万水吾侪诗，地狱何妨放步行（山中多温泉，皆以地狱命名，有大地狱、小地狱、大叫喊地狱诸称）。泉水滑，野蔬新。幽窗凉席白云深。安排半日仙山雨，归向人间喜晚晴。（一九六三年八月）92西江月．八月十六日薄暮，由日本归国，飞行中作仰视苍苍无尽，俯窥无尽苍苍。红云万朵太平洋。疑泛莲花池上。笑语纷来隔座，怒涛犹忆扶桑。降魔且战百千场。会看人天改样。（一九六三年八月）93清平乐．日本棋院赠授陈毅元帅名誉七段位，赋此志贺乾坤黑白。尽扫寻常格。奇正相生神莫测。一着风云变色。今朝隔海同欢。别张一帜登坛。两国千秋佳话，元戎七段荣衔。（一九六三年）94百字令百年困厄，是谁令赤县，奋起飞翰。西有天狼东有虎，驱除争看弓弯。焰焰烧天，暾暾照地，初日井冈山。万方翘首，红装素裹延安。风光更喜今朝，北辰星拱，化雨满人寰。世界庄严凭指点，功勋万古谁班。立懦廉顽，破邪显正，圣处许跻攀。一人有庆，六洲亿兆同欢。（一九六三年十二月二十六日）95四字令．新年寄贺日本友人红霞盛燃。洪波怒掀。蓬莱春色无边。望鸢飞戾天。鉴真片帆。雪舟画笺。东风寄语年年。祝樱花更妍。（一九六四年）96临江仙．从化温泉坐看屏山开曙色，四围花气氤氲。好音远近送林禽。跃鱼飞瑟响，搅乱一溪云。浴起温泉凉雨过，一时涤尽尘襟。未能长作岭南人。思携千嶂绿，点缀上林春。（一九六四年）97西江月慈觉大师入唐求经十载，屡欲巡礼天台而终未果。回日本后，大兴比叡山道场，广弘天台教法。今岁为大师示寂一千一百周年，天台山国清寺为举行法会。余陪西川景文、大河内隆弘二长老暨其眷属来山，躬预其盛。昔南岳忍大师谓智者大师云：“昔日灵山，同听法华。宿缘所邀，今复来矣。”余等此来，因缘亦正不可思议也。为占此偈为赠。浮海轻身求法，芒鞋不到天台。琵琶湖上现楼台。添个天台天外。应喜一堂钟磬，云仍两国相偕。灵山昔日莫疑猜。记取恩情代代。（一九六四年四月七日）98转应曲二首．雨中游西湖，戏赠西川景文、大河内隆弘二老好友。好友。隔海飞来携手。不辞湿透毡鞋。花港苏堤去来。来去。来去。更赏一盘春雨（日人呼粉丝为春雨）。99又闲望。闲望。何似琵琶湖上。轻舟伴着山神（山神，日人对妻子的谑称，含有又爱又畏之意）。岸上樱花笑人。人笑。人笑。冲破云罗雾罩。（一九六四年四月九日）采桑子菅原惠庆长老致力中日人民友好事业，难行能行，久而益笃。一九六四年夏，偕敏子夫人来礼交城石壁山玄中寺，以其落齿各一埋于祖师堂前。感其情意深挚，爰作此词，以志殊胜。亿年石壁千年寺，佳话新添。树荫花环。双齿三生共一函。分身此土情何极，片石诚坚。沧海能填。子子孙孙不尽缘。（一九六四年）

某公三哭

60年代，有三尼之说：美国总统肯尼迪，一尼；苏共第一书记尼基塔·赫鲁晓夫，一尼；印度总理尼赫鲁，一尼。年，肯尼迪遇刺身亡，赵朴老写了《尼哭尼》；半年后，尼赫鲁去世，赵朴老写了《尼又哭尼》；巧的是又有半年的间隔，中国原子弹爆炸，苏联的勃列日涅夫等把赫鲁晓夫赶下了台，赵朴老又写了《尼自哭》。这些散曲后来都经康生的手送到毛泽东那里读后，赞不绝口。年初，苏联部长会议主席柯西金将访华，毛泽东说：柯西金来了，把这组散曲公开发表，给他当见面礼。亲自批示在一九六五年二月一日的《人民日报》上发表。广播电台在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中全文朗诵，一个文学作品得如是待遇，还是破天荒头一遭，一时影响颇大。公开发表时，毛泽东为三首曲子分别改名《哭西尼》《哭东尼》《哭自己》，还加了一个总题《某公三哭》。一时间，这组散曲震动文坛，赵朴初的名字也风靡海内外。

“西尼”指的是年11月22日遇刺身亡的美国第三十五任总统约翰·肯尼迪，“东尼”指的是年5月26日因病去世的印度总理贾瓦哈拉尔·尼赫鲁，“自己”则指的是年10月15日被免职下台的苏共中央第一书记、苏联部长会议主席尼基塔·赫鲁晓夫。

《秃厮儿带过哭相思·哭西尼》肯尼迪

我为你勤傍妆台，浓施粉黛，讨你笑颜开。我为你赔折家财，抛离骨肉，卖掉祖宗牌。可怜我衣裳颠倒把相思害，才盼得一些影儿来，又谁知命蹇事多乖。真奇怪，明智人，马能赛，狗能赛，为啥总统不能来个和平赛？你的灾压根是我的灾。上帝啊！教我三魂七魄飞天外。真个是如丧考妣，昏迷苫块。我带头为你默哀，我下令向你膜拜。血泪儿染不红你的坟台，黄金儿还不尽我的相思债。我这一片痴情呵！且付与你的后来人，我这里打叠精神，再把风流卖。

《哭皇天带过乌夜啼·哭东尼》尼赫鲁

掐指儿日子才过半年几，谁料到西尼哭罢哭东尼？上帝啊！你不知俺攀亲花力气，交友不便宜，狠心肠一双拖去阴间里。下本钱万万千，没捞到丝毫利。实指望有一天，有一天你争一口气。谁知道你啊你，灰溜溜跟着那个尼去矣。教我暗地心惊，想到了自己。‘人生有情泪沾臆’难怪我狐悲兔死，痛彻心脾。而今后真无计！收拾我的米格飞机，排练你的喇嘛猴戏，还可能合伙儿做一笔投机生意。你留下的破皮球，我将狠命地打气。伟大的、真挚的朋友啊！你且安眠地下，看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呜呼噫嘻！”

《哭途穷·哭自己》尼*赫鲁晓夫

孤好比白帝城里的刘先帝，哭老二，哭老三，如今轮到哭自己。上帝啊！俺费了多少心机，才爬上这把交椅，忍叫我一筋斗翻进阴沟里。哎哟啊咦！孤负了成百吨的黄金，一锦囊妙计。许多事儿还没来得及：西柏林的交易，十二月的会议，太太的妇联主席，姑爷的农业书记。实指望，卖一批，捞一批，算盘儿错不了千分一。哪料到，光头儿顶不住羊毫笔，土豆儿垫不满沙锅底，伙伴儿演出了逼宫戏。这真是从哪儿啊说起，从哪儿啊说起！说起也希奇，接二连三出问题。四顾知心余几个？谁知同命有三尼？一声霹雳惊天地，蘑菇云升起红戈壁。俺算是休矣啊休矣！眼泪儿望着取下像的宫墙，嘶声儿喊着新当家的老弟，咱们本是同根，何苦相煎太急？分明是招牌换记，硬说我寡人有疾。货色儿卖的还不是旧东西？俺这里尚存一息，心有灵犀。同志们啊！努力加餐，加餐努力。指挥棒儿全靠你、你、你，耍到底，没有我的我的主义。

西江月．新年寄贺日本友人风起太平洋上，云兴富士山头。同声相应气相求。隔海倾听狮吼。又是一年春色，争招万里飞舟。碧波红日望瀛洲。一曲新词劝酒。临江仙．读《水横枝》剧本，赠于伶同志（剧本为茅丽瑛烈士遇害二十五周年而作。茅丽瑛，共产党员，中国职业妇女俱乐部主席，为在上海劝募新四军寒衣举办物品慈善义卖会，遭日伪特务杀害）二十五年桑海换，狼嬉魅喜当时（狼嬉魅喜，《楚辞》：“豺狼总日，往来侁侁些。悬人以嬉，投之深渊些。”杜甫诗：“魑魅喜人过。”）。火花灼灼照传奇。坚心摧铁网，热血集寒农。多少英雄儿女泪，天安门外丰碑。春兰秋菊忆芳姿。精魂终古在，跃跃水横枝。（一九六五年）鹧鸪天一九六五年三月十六日自广州乘印度尼西亚GARUDA航空公司飞机赴雅加达，时红日方西，素月东上，并运左右，俨若双轮，俯视海上，白云浮散，如荷花满池，光景奇绝，作此寄都中友人。GARUDA一词，源自梵文，即神话中之大鹏金翅鸟。又现长空万里身。看教日月作双轮。一池春水观南海，万顷清荷赏白云。寄归传（唐义净在室利佛逝国（今印度尼西亚之苏门答腊）作《南海寄归传》），念艰辛。今朝弹指几由旬。大鹏金翅当青鸟，片纸椰香傥足珍。（一九六五年三月）百字令．游三宝洞（《片石集》题作：“三宝洞，洞在三宝垄滨海处”）南天灵洞，道当年，三宝太监曾住。可是初来停舶地，偶避荒滩风雨。缆化长藤，锚留灵药，井水通乡土（洞在三宝垄滨海处，洞外有铁锚，传为郑和所遗，人多取其铁锈，以治疮伤。又有长藤挂树，状如铁链，传为缆索所化。洞口有井，人言有华侨思乡投井，遂至中国）。几多神话，凭知功烈千古。如今海国名城，三千世界，屈指称翘楚（三宝垄为华侨创建之城市，今为印度尼西亚第三大城。印度尼西亚全国可居人之岛三千余。）。西射天狼东射日，兄弟同心御侮（印尼抗荷抗日战争，皆有华侨参与）。云暗林山，月明沙岸，碧血同流处。回瞻祠宇，晚风传到鼍鼓。（一九六五年三月）西江月．游茂物植物园肉柱乍逢仙掌（仙人掌高丈余。肉柱，用孙行者游如来手掌故事），车轮真见王莲（有莲花特大，号莲花王。佛经：池中莲花，大如车轮）。缘何红了半边天。伊里安腾火焰（有藤花名伊里安火焰。）。早道楞伽伯仲，今看越秀争前（楞伽即锡兰，有植物园，与此园并称热带最大植物园。余过广州时，曾游越秀山植物园，甫于一九五八年成立，发展极速）。会教世界作花园。转眼沧桑三变。（一九六五年三月）相见欢．巴厘岛贝德古湖不知身在炎南。忍轻寒。峰影湖光明镜照云鬟。忘虑境。消魂景。且休贪。还礼冲天烈焰阿公山（阿公山为巴厘岛上最大火山）。桂殿秋尘万点，发千丝。都凭浩浩海风吹。何期来到诗之岛，曾不思量一句诗。（一九六五年四月）西江月．养病香山，答友人问讯日课兰亭一遍，夜繙苏集三章。盆栽找些活儿忙。便是香山近况。千里偶来魂梦，戎行真羡儿郎（每晨，民兵上山操练）。安心是药更无方（语出东坡诗：“因病得闲殊不恶，安心是药更无方）。提醒有时还仗。（一九六五年五月）春早湖山．读雷锋日记如锥笔。一字一条血迹。大海全身投一滴。望尘惭莫及。为善不辞心力。为学只争朝夕。多少英雄山岳立。向雷锋学习。（一九六五年六月）菩萨蛮．答谢沈尹默先生惠赠法书先生事理能无碍。力扛九鼎饶姿态。章草写毛诗。横天笔一枝。骊珠辛苦得。不惜倾腔说。行止本同时。凡禽未许知。（一九六五年）江城子．读越南《南方来信》，书后南方来信送春雷。血花飞。汗珠挥。火海刀山，争赴视如归。到处铜墙和铁壁，千百万，阮文追。（一九六五年八月）十六字令十六首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十六周年分别以“风星云雷，山河原田，工农兵知，亲朋同欢”十六字为每首首字。风。吹得千花烂熳红。天地转，一十六年中。又星。红焰长空万里明。群仰望，熠熠照长征。又云。蓦地蘑菰起万寻。天下庆，光彩兆和平。又雷。烈烈轰轰震亚非。齐心力，何敌不能摧。又山。今日低头拜马鞍。凭指点，峰顶起洪澜。又河。看到黄流泛碧波。随人意，宛转上山坡。又原。赢得寰球屋脊看。歌拉萨，日月换新天。又田。浩浩油田赛麦田。观大庆，意气奋无前。又工。夺取千关又万峰。休乞巧，自力有神通。又农。战胜穷荒乐岁丰。追大寨，遍地是英雄。又兵。智勇精忠百炼成。争五好，世界作长城。又知。知也无涯却为谁。尊实践，革命出新奇。又亲。天下饥寒受苦人。同奋斗，世界属斯民。又朋。自远方来若弟兄。欣携手，御侮有心同。又同。亿众心同理亦同。真堪笑，蝇狗乱哄哄。又欢。鱼跃鸢飞宇宙宽。看他日，花雨满人寰。（一九六五年十月一日）

贺新郎．新年献词，为《人民日报》作岁历翻新页。喜回头、一年经过，奇峰千叠。铁臂银锄高下舞，改变乾坤陈设。看不尽、山飞水越。处处雄心超大寨，听歌声、洋溢乎中国。传捷报，满腔热。神州意气多风发。任凭他、迷天雪乱，压城云黑。高举大旗红浪涌，多少雷锋王杰。开万世、太平事业。宇宙无穷无尽愿，愿征程、奋翼冲天阙。射白虎，揽明月。（一九六六年元旦）江城子．读《王杰日记》遗文字字铸精忠。学雷锋。是雷锋。见危授命，仓卒愈从容。烈火纯钢诚不负，终万古，振英风。（一九六六年二月）贺新郎．章行严先生书赠咏史诗卷，又赐和余新岁之作，爰赓前调奉答弹指飞花雨。喜双珍、右军笔阵，东坡乐府。豪兴纵论千古事，春在先生杖履。等闲看、刘邦项羽。燕雀安知鸿鹄志，应夥颐、当日田间语。成与败，难轻许。风流人物从头数。有谁能、颉颃今日，英雄儿女。个个铮铮撑铁骨，事事心连玉宇。怕甚么、艰难险阻。掣住长鲸挣不脱，看万方、举起烧天炬。都卷作，东风舞。（一九六六年二月）江南好三首．悼晓薇妹江南好，寻梦已无踪。破户晓惊连夜雨，蔷薇洗尽可怜红。弹泪送春风。又江南好，人物惜英英。舞剑矫如鹏展翅，拈针巧得鹊通云。桃李寂门庭。又江南好，逝者已如斯。何意鸿飞来一顾，彩笺重写断肠词（曩岁，晓薇出扇索书，为写《江南好》数首，皆少年时之作，不复存录。去冬，晓薇来京，犹能记诵，属重书之。归未及半载而殁）。莫忆少年时。（一九六七年七月）何满子．东山悄悄非关多病，三年不见东山。花事绸缪风又雨，更兼蜂妒莺谗。终信晓珠天上（晓珠，即太阳。见李商隐诗），照他红艳千般。（一九六七年八月七日）遍地花．喜霁（枫注：《片石集》有注云：数月前梦中得句云：“庆东风洋洋喜讯”。今始有兴，足成此阕。）日日昏云作愁闷。雨声声、滴滴侵方寸。望高梧、也有蝇营，听暗室又来蚊阵。涌洪波、万里朝晖，庆东风、洋洋喜讯（数月前梦中得此句。今始有兴，足成此阕。枫注：《片石集》无此注。）。急开门、拂扫蛛尘，看红紫、繁花三径。（一九六七年九月）蝶恋花．杨花乍认是花终不是。跋扈飞扬，赫赫炎炎地。不管落红春恨积。胡然天也胡然帝（《诗经．鄘风》：“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几日狂欢终戚戚。孤负春风，扶起仍无力。一梦邯郸何处觅。沾泥堕溷无人惜。（一九六七年十一月）八声甘州．一九六七年除夕，病榻倚声一番风又是一番风，波涛万里翻。看鱼龙曼衍，心魂搏战，神变联翩。景物一年回首，旷古叹奇观。孤负豪情在，病榻周旋。身欲奋飞八表，望五洲烈焰，四海狂澜。喜红旗红了，何止半边天。笑群顽，心劳日拙，浑不知、今夕是何年。安排好、明朝明岁，捷报听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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