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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有两种饮品长盛不衰，一种是酒，一种是茶。酒在历史上的作用，远远比茶大得多。杯酒释兵权，斗酒诗百篇，温酒斩华雄，三碗不过岗，上至皇帝，下至草莽，莫不与酒有关，没有茶的什么事。关于茶的成语，用得最多的可能就是茶余饭后，无关豪气，无关诗意，没什么好说，无非就是闲谈时用来解渴的饮料。所以，即使书报上一再宣传茶叶的各种功效，关键时刻，还得酒来撑场面。

（摄影：阿哲）

因此，有气度的大地方，茶便不可能成为最重要的饮品。不过在小地方，比如我们潮州，茶文化却充分发展，从种植到冲泡，精益求精，潮州的凤凰单枞茶成了这里最赚钱的行业之一，茶铺比米铺多，潮州人离不开单枞茶。

凤凰单枞，种植范围只局限于小小的凤凰山，产量不高，消费人数也不多。自古以来潮州民风精打细算，细致有余，明明是个小茶种，却被捣鼓出让人眼花缭乱的各种香型。单枞老客向外行介绍茶叶，外行基本上都会听得头晕脑涨，如坠五里云雾。普洱就分生熟，龙井也就一种，为什么单枞有几十种？

（潮州凤凰山茶园摄影：舒扬）

传统一点的单枞品种有蜜兰香、芝兰香、玉兰香、杏仁等等，一般都带个“香”字，仿佛不带“香”字茶就不香。茶农分得出味道不同，知道大概用什么参照物来形容茶的香气，却想不出文艺一点的名字。不过，这些传统的茶名相比近年一些新潮的茶名，已经算十分文化了。近年流行什么？走过大街小巷，茶铺门口大概都有大字标出：“凤凰鸭屎香”。看官不要笑，这可是近年非常流行的品种。据说是原茶的主人怕茶树被偷，便起了这个难听的名字。茶香不怕名恶心，鸭屎这几年大卖。晚上朋友闲聊，问有什么好茶，“刚进的鸭屎，尝尝”。除了鸭屎，还有一些更奇怪的名字，比如茶树前面刚好有一个坑，这茶就叫“塌窟后”，毫无遮拦的直白。生了孩子不会起名，算是单枞茶的一种烦恼。

（潮州凤凰茶农摄影：舒扬）

光知道名字没有卵用，要成为合格的单枞客，须将潮州人的精致细腻发挥到极致。品茶是一种修炼，不需高学历，只需高境界，心有高境界，就能品出一世界。

世间万物，皆有同理之处，单枞也然。普通的茶只有浮香，汤水单薄生涩，时有杂味；好的茶既有香气也有“肉头”，汤水顺滑，喝完后两颊生津，喉咙通畅。然而，对于山上很多高山老树茶，香气已经不重要，肉感已经不重要，凤凰山独有的山韵，承载在这些老树茶中，通过一杯杯功夫茶，浇进茶客的喉咙，滋润潮州一方土。山韵，是单枞茶的骨，凤凰山的精髓，尽在高山老树茶。浮香茶种在山脚，熙熙攘攘，空气混浊；肉香茶种在山坡，山影重叠，时阴时阳，望不到远方；只有山韵老茶长在高山，几百年来阳光和清风皆无阻挡，星辰云雾常伴左右，极目远眺一望无际。眼界决定境界，谁说茶是树它不知道，其实它知道。

（潮州凤凰茶农摄影：舒扬）

品茶，大体从兴致勃勃开始，心怀满山茶叶，只恨口袋没钱。常在茶铺蹭茶喝，买回家的却不多。这香那香，心猿意马，无所适从。不过，繁华的日子不会太久，慢慢地便归于平淡，明白了到处留情不好玩，人就会逐渐变得专一。于是，每年春季交代茶铺说，去年那道茶你帮我留着。这一年在家，喝的就是这道茶。从第一道火（烘焙），喝到第三道火，从清明后喝到大过年。茶里面可以慢慢琢磨，今年山上下了多少雨，采摘的日子对不对头，制茶的火候合不合适。嘴里喝的越单一，脑子里想的越复杂，喝着嘴里，想着山里，想着山里，看到自己。茶农说，好茶一靠天气，二靠做工，茶客心里想，那不是茶，是我。

（摄影：阿哲）

喝多了，茶也有了酒的一些功效，茶会醉人，醉里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只记得自己是一个潮州人。

本文作者

舒扬，现居汕头的潮州帅哥，写得一手好字，练就一颗义胆，怀揣一腔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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