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洋简介 http://www.ykhongye.com/zjll/<
一
子弹头高速列车打破昆明正午的沉闷,箭一般穿过城市郊外低矮的建筑向东驶去,车窗外快速移动的景物变得模糊,有如飞逝的记忆,只视野里留下一些斑驳的影像。有一瞬间,我恍惚觉得自己乘坐的是一列驶向往昔的列车,让我重温了生命长河中那些铭心刻骨的时刻。
年冬天,昆明市下了一场百年未遇的大雪。尺余深的积雪,让少雪的昆明成为一座银白色的城市。积雪压断的银桦树砸断了路边的电线杆,公交车停运、工厂停工、学校停课,这座城市被大雪按下了“暂停键”。面对陌生的冬景,昆明人像是回到了童话中,大街、公园、房顶和城市的空地,一夜之间出现无数的雪人。在狂欢者中,有一位来自滇东北19岁的年轻学子——我的同乡,他在异乡见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场大雪,也是生命中最后的一场大雪。
年元旦之后,冬季学期接近尾声。往年的此时,汽车客运站会将临时售票点设立在昆明市的各个高校。这一年也设了,但通往滇东北各县的班车均已停运。那一年的大雪从北往南,像一条厚重的棉被一直覆盖到云南热带与亚热带的接合部,整个滇东北成了冻土世界。我们要回家,唯一的办法是乘坐火车,先到黔西水城,看看那儿有没有汽车驶往滇东北的昭通、镇雄、彝良、威信……40年前,冬天的气温比今天低得多,有那么一两个月,滇东北一带均是冻土地带,那儿的汽车司机在经历一次次危险后掌握了结冰路段的驾车技巧,成为冰面上的艺术大师,能够让一辆体量巨大的客运车辆在狭窄的结冰道路上舞蹈。
头天晚上我们在昆明火车站上车,在坚硬的座椅上蜷缩一夜,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到达了水城。数十个要回昭通各县的学生从火车上鱼贯而下,向着水城火车站东边的汽车站进发。黎明时空气清新、凌厉,有风刮过,就像有细碎的刀刃拂过脸颊。岑参当年写下的“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大约就是这种感受。汽车站在黑暗的远处,得先沿铁轨走上一段路,再从旁边的小路下坡。这条路,高年级的学生走过不止一次,包括我的那位19岁的同乡,他当时是云南大学大二的学生。暗路夜行对他来说,只是去年经历的再次翻版。半个多小时后,当我们抵达水城汽车站时,才发现往常喧嚣的车站格外冷清,见不到晨起的小贩与旅客。借助站外一盏水泥杆上的路灯,汽车站铁栅栏内的墙边,一块两平方米大小的机制木板上,有人用红色油漆写了4个不太规范的仿宋字:“天冷放水!”通信不便的当年,我们一行从昆明出发时,不知道因为天冻,水城汽车站通往各地的班车均已停运。
在汽车站等了3天,天空没有复晴的迹象,我们的耐性在等待中丧失,有的人打道回府,也有人冒险前行。镇雄籍的学生最多,近两百公里路,理论上4天即可走到,于是他们一行10多个人,稍作准备,在年1月的某个清晨,开始了一次带有冒险意味的返乡之行。
如今,从昆明到黔西水城,乘高铁的话,最快的班次只需1个小时。从那儿抵达云南人口最多的镇雄县,那怕绕道贵阳,也只需3个小时,但在30多年前,哪怕走的是近道,这段距离乘坐汽车也要一天的时间。望着车窗外远方隆起的山梁,以及切割进大地的沟壑,令人不禁感慨。这样的高山与深谷,在没有高铁与高速公路的往昔,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一生的光阴。
当年,离开水城往滇东北方向行进,那群年轻的学生才发现在冻土上行走是多么残酷。没有向导,只能顺着公路行走。坚硬的道路上,碎石被毛凌冻在了一起,上面的冰凌光滑,行走在上面,稍不留神就会摔倒。耗力,行走的速度快不起来,浪漫主义的决定遭遇现实的重击。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学生们头顶是灰暗的天空,前方是无尽的道路,两侧是白色的山峦。我那位同乡,在返乡的途中,停下来小憩,就再没跟上队伍,他永久地坐在赫章县到镇雄县的公路边。等被人发现时,他的身子已经被冰凌层层覆盖,像是罩上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开春,学生返校,云南大学八二级学生里,少了一个人。
望着水城附近的山野,我忍不住幻想,假使当年也有这么一条高铁,那群学生也就能够在寒冷的冬天顺利抵达各自的故乡,而我的那位同乡,也会躲过人生的劫难。可以告慰他的是,30多年以后,他的故乡镇雄县,成为滇东北最早通高铁的县。年12月16日,随着成贵高铁贯通,有着万人口的大县镇雄迎来了自己的高铁时代。
二
年12月27日,这一天,搜狐、腾讯、新浪等网站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