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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晓华的诗
春天远去
官门山插在神农架上，像一本书
被风随意翻阅。你走进去
就和林中飞鸟水中游鱼一样
隐身为某种词语
翻书者时尔激昂时尔沉默
寂静被身后的意义排斥
行距空白，像天空漏下光芒
春天在中华鲟的鳍上远去
野人母子蹲在封面上
惊讶季节又举着杜鹃粉红的暗示
走来，粉红的后面是夏天
她和秋天只相隔一个词
而百草和神农氏的嘴唇
已经相隔几千年
.5.22.2:16.于天目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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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卡
我愿意相信这个传说
松赞干布的血流过文成公主的手指
那么明亮的色彩
给唐卡定位
在这个世界上
比月亮更亮的是太阳
比太阳更明亮的是佛的微笑
千年的转经筒飞旋莲花
在扎曲和昂曲两岸吟唱
那些被岩石打磨的心
犹如仙人跳舞
然后落叶沉睡
最美好的事物都要向佛
那些玛瑙珊瑚和白银
甘愿安静地衬托
看着高贵的黄金为佛开眼
没有一丝嫉妒
这是一种夙愿，也是尘心的出离
用一生去绘一幅画
这样的位格只属于唐卡
至于列入非遗
只是喜马拉雅的浮云飘过
雪山有缘沉默无语
.7.6.3:48于天目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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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刀
从草原来到我的抽屉里
这把蒙古刀已经很多年
它曾横扫欧亚
把月亮砍入水中
与马头琴对饮
鸿雁的哀伤
刀的主人是我的朋友
他把长生天的礼物赠给了我
却没有理解牛角刀鞘
锋锐总是藏在坚韧中
当他想拔刀挥向天空时
却不幸被刀光所伤
从此我不愿把这重器挂在墙上
像勇士枕戈待旦
也不能把它的勇猛插在腰间
如刀客随时出鞘
我无奈它轻躺在抽屉里
像美人在绝望中深睡
.7.30.5：12于天目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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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寄敬亭山
自从李白来过，谢灵运走后
众鸟就惊心，孤云也不得安闲
孤独被诗词追逐了一千年
连带着梅竹和生宣
桃花水，比酒还浓
苍茫是离情别绪，不止敬亭山
别处也有，更多时候在心里
出入其间，就是隐士
风景不用印章也是画
情深处，棠红梨白
油菜花永远让我晕眩
美太多，旧爱无法消受
而你今夜无端在我梦中穿行
像春风，从我身体外掠过
把敬亭山留在里面
我却茫无所知，就好像雨打残荷
荷不知是雨，雪落水中
水也不知是雪
.3.14.4:11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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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相离
——致B.Y
在高速公路的服务区
我们握手相拥，你笑说我没变
我说你也没变
仿佛我们昨晚才握别
今晨又相见
这就让我惊叹岁月的短促
从昨晚到今晨，三十年
我们只是一觉睡醒
闭上眼睛，依然看见往日景像
他们停在那里
就像飞鸟停在天空
只是当我们向它走去
它已经远离
远离那些让我们心烦意乱的虚妄
就像远离弄潮两岸的春水
你从那岸回来
回到同圆种智的身边
看到莲花
在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边上
一朵朵开放
寂静由此停留在你的烟斗上
那些明灭的语言诉说红尘寂寞
诸尘亦寂寞，就像诸相离
诸相亦未离
天目山上此刻锦涛滚滚松风
我们穿过弯弯山道
松风在你眼里已了然释怀
.6.12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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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快雪时晴帖
天书之美，在于不清楚
寄给谁，只知道摁住收信人
也能听到麻纸上，羊儿衔草奔跑的心跳
雪有快慢，犹如月有阴晴
唐朝没有二进制，但有镜如鈎
有没有剪切组合
得去问水里的嫦娥
二十八个星宿时尔在天上
语无伦次时，在纸上
书圣无须炫耀
也不必谦恭
山阴是绍兴，张候是谁
让飘舞的草在双沟里飘着飘着飘成了荷
流水蹲了下来
.12.1.5:35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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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钱湖南宋石刻：跪羊
想起王洛宾的歌，在云朵上
被闪电抽打，一点也不轻
打在洁白的羊儿身上
痛在茫茫草原心里
一个老男人犯贱
殃及我和我眼前的兄弟
想起李子恒的歌，在庙宇里
跪菩萨必须先跪拜父母
宗教音乐每一个音符都是悲悯
悲悯的爷爷名字叫感恩
在黄梅山麓，我找到自己
举着倔犟的角，曲下柔软的心
.1.23.5:53.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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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隐约
我常常和敬畏之心谈鬼神
昨夜在慈溪回湖州的高速公路上
今晨在灯下对视蒲松龄
童年时小伙伴跟我说见过它
黑夜里坐在电线杆上放光
到中年同事的母亲每次都打中新股
她用小猫脚趾敲击回车键
从背诵王勃的《滕王阁序》
到聆听李商隐的《锦瑟》
去年冬至在父母坟前跪下
一束香在大风中开成一朵菊花
显身于不可思议的事物之上
我将信将疑到确信无疑
过程主义像孔雀和刺猬
今夜沐浴焚香并满斟一杯酒
等待桃林花海里的那只狐狸
我隐约看见了那双眼睛
但它没有跳上手指和键盘
.3.28.2:37.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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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心
喜欢把目标比喻为梦的人
初心就是梦里伸出的左脚
可右脚上隐约拴着
一根蹒跚的绳子
抓在不忘的手里
手心里握过岁月河边的磨坊
石头碾子里的一粒麦子
麦子下流水带走的童谣
恋爱季节走失的那朵桃花
夜色零落成泥依然飘香
就像小时候掉落的那颗蛀牙
忘不了的舌头常要去舔它
其实我更想说
你就是南湖上那只红船
就是遵义会议上那盏马灯
是长征路上深陷草地的脚印
雪山上那些不暝的眼睛
是宝塔山上的白云
是推动淮海战场胜利的独木车轮
可我望着重重叠叠的远山
心里浮现的景像，总有
那粒碾碎的麦子那如歌的流水
那飘落的桃花和蛀掉的牙齿
.7.9.2:31.于天目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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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花
木槿花开在我的视线之外
七月的赣州却在你的视野以内
那满街木槿都是你的身影
青春在花篮里起伏
覆盖古老的城池
木槿花在饺子里飘香
在孔明灯上无眠
给残缺的苹果做了衣裳
在蝴蝶翅膀上诉说
飞进你浅秋的梦里
秋收在陈溪读过你的青山
